第三章 直觉告诉我,阿丫心里一定带着什么事,也许是一件大事。 于是我故意向前把头探出去,然后回头盯住阿丫那直愣愣地瞧着三轮车夫后背 的双眼。 我说:“阿丫,不对,你好像有什么事?” 阿丫没有反应。我碰了碰她的膝盖,她这才回过神,顿时目光里又有了一丝流 转的兴奋:“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是说,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我捕捉着她躲闪的眼神。 “什么?你是说我有什么心事?”阿丫又像王思懿那样笑起来,不仅是嘴巴, 连眼睛也那样笑起来了,“我哪有心事!呵呵……你这人很多疑,太有意思了!” 但是真的,我还是觉得阿丫心里准有什么事儿,因为她的眼神还是在躲躲闪闪 的,她无法完全掩饰自己。 我们是在“竹园美食”吃的晚饭。 “竹园美食”是一家很小的小饭馆,几乎只有五六个小包厢的样子,选在这样 一个小饭馆和阿丫一起吃饭,就是因为它的小——它的小是恰到好处的,能够让仅 仅只有两个人的一桌食客,觉得坐着舒坦妥帖,没有局促也没有空间太大引起的冷 清感。当然还有重要的一点,坐在“竹园美食”里,给人的错觉绝对是惬意的—— 你好像坐在竹林里,而且是真实的露天竹林,你的四周都是可感可触的竹子,连坐 的椅子和摆菜肴的桌子都是竹子做成的,更妙的是许多菜肴,它们的名称、形状、 气息直至味道,仿佛都与竹子有关。 但阿丫好像没怎么感触到这里的别致氛围。起先是一个劲地喝啤酒,一个劲地 吃菜,没多久,便要求上米饭,而扒了小半碗米饭,又嚷着说饱了,只是有一搭没 一搭地夹菜。 “哎,明天,你准备怎样向我介绍你的共城?”突然,阿丫兴致勃勃地问。 “明天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怎样?”我想了想,觉得很难立即回答阿丫的 这个问题,只好先聪明一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计划——在你深入了解了共 城然后离开共城之前,我准备带你去航海,去领略一番共城附近几个岛屿的风情!” 但是,当我摇头晃脑地把话说完,却发现阿丫手里的筷子夹起了小菜碟里的一 卷湿纸巾,一边盯着筷子出神,一边把纸巾送到嘴里,同时咬了一口。 我有一种差点要喷饭的感觉,可马上,这感觉又被噎住了。 我看着最终把咬了一口的纸巾吐出来,然后抬头尴尬地红了脸的阿丫。 “哇,这未免也太过分了!这纸巾怎么能卷成这样?我还以为是一碟什么凉菜 呢!”阿丫还是一副带有那种娇羞状的笑意,只是这下把她的那双大大的眼睛仿佛 睁圆了,有了一种水汪汪的模样。 可我总觉得阿丫企图在掩饰什么,因而在我看来,她的这些情态也就多少掺了 一些虚假的成分。 从“竹园美食”出来时,我才留意到,阿丫除了手上惟一的那只不大的蓝色帆 布提包,居然没有别的什么行李。 “我们还是先到宾馆,订一个房间。”我提议。 “然后呢?”阿丫问。 “到我府上巡视一番。”我幽默地答道。 “然后呢?”阿丫又问。 “然后我护送你回宾馆。”我答。 “然后呢?” “然后我打道回府。” “那,宾馆在哪个方向?” “宾馆在我家附近,直线距离比我家远200 米。” “那么,为什么不先去你府上?在你们共城,宾馆的房间很紧张,晚了它们就 客满了吗?” “那倒不至于。” “那就去你府上先瞻仰瞻仰吧。” “……这,这也有个先后区别?” “区别可大了!” “我好像想不明白区别在哪里……” “你应该不用想就知道,这样一来你可以少跑一趟路,至少少一趟上楼下楼的 麻烦!” “是这样吗?” “那还有假?——你家住几楼?” “四楼。” “噢,那通常就是……差不多80级楼梯,一个来回就是,160 级。” “这应该是数学的问题,也就是我最头疼的问题——看来,你好像精通数学?” “这不是精不精通数学的问题,而是——我是女人你是男人的问题!”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阿丫带着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问:“你知道从地面到你这 家门口有多少级楼梯吗?” “还没有把楼梯放下?”我一愣,“你数过了?” “对,一次上来是84级,比我估计的——”阿丫脸上是一副胜利的笑容。 “我知道,多了4 级!一上一下,是多了8 级!”我抢答。答对了这个小学一 年级的数学题,我忽然觉得,其实阿丫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阿丫没有回话,只是在我们开门进去时,抢先摁了客厅的吊灯开关。 其实,门框边的开关盒上有四个排列在一起的开关,上面两个分别是圈灯和廊 灯的,下面两个,一个是家里常用的用来点亮吊灯中间那个大灯罩的,另一个则是 用来点亮吊灯周边那八个小灯罩的——但这也是我们家里几乎不用的,而阿丫一伸 手,就同时打开了下面的两个开关。 顿时客厅里一片眩目的刺亮,几乎所有触目到的东西,都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 觉,以至于连我自己的眼睛也有点不习惯的恍惚了。 然而,对我这从装潢到摆设都称得上是很不赖的客厅,阿丫似乎毫无感触—— 她轻巧地绕过了紫藤沙发,径直走到那只玻璃角橱前。 “哦,这就是你爱人喽——”她拿出装有我老婆照片的水晶相架,“挺漂亮的!” “哪里,就跟我般配吧!”我有点不习惯她称赞我老婆。 “你是装谦虚!不过我感觉……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她好像个子不是很 高?”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在等我的回答。 “不错。”我有些惊讶于她的观察力,“你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这我不告诉你。”她放回水晶相架,拍了拍手。 “你会马上告诉我的——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老婆的准确身高!”我机智了一 下。 “算你赢了,我告诉你——”她回过身来,“是脖子。” 我愣怔住。我想,她能从脖子推断出我老婆的身高,肯定是利用了她的第六感 官。 阿丫向我伸手示意了一下,她的意思是该我了。 “我老婆比我矮22公分。”我还是卖了个关子。 “哦,我知道了……”阿丫的反应出奇神速,“1.58米。” 我又愣怔了一下。 “奇怪,你居然能准确目测出我的身高!”我只好感叹。 可是阿丫笑得很得意,也很灿烂。 “不奇怪,我见过的长1.8 米个儿的男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