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晨的时候,我先一步起床去洗漱。站在镜子前,我仔细端详自己的眼神—— 我这从来如此、天天如此的眼神,我这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神,似乎并没有 因为昨晚的荒唐和放浪而有所异样。 我从卫生间出来时,阿丫也下了床,她的脸上依然是王思懿一样的有点娇羞的 笑意。她进了卫生间之后好久没有出来,后来我才根据热水器打开的时间和里面的 水声判断出,她是在洗澡。 可是站在客厅里的我,怎么都觉得有一种无所适从的别扭,同时,对于怎样度 过刚刚开始的新的一天,脑子里充满了恍惚的想法。 当阿丫从卫生间出来,站在玻璃角橱前的我,刚好用纸巾把水晶相架里笑靥如 花的老婆擦亮了一遍——这个水晶相架自从摆在这里的一天起,好像就从来没有擦 过,所以上面蒙了许多看不见的灰尘。 “你们,结婚有几年了?” “两年——准确点说,应该是六年。” “哦,明白,就是说你们……” “是的。” “你很爱你的爱人,是吧?” “嗯,可以这么说吧。” “有一件事,我刚才在想……” “什么事?” “我想……” “什么事,你说吧。” “等会儿……我就要走了!” “为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是说认真的,是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突然又想回去了!” “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有事?你好像真的有什么事,这事你不可以让我知道 吗?” “嗬,我哪有什么事!你这人真的很自以为是啊!” 那天早晨,我甚至无法说服阿丫一起去吃一下早餐,因为阿丫说自己一点儿也 不觉得饿,真的不想吃任何东西。后来,饥肠辘辘的我只好陪同着她匆忙出现在我 们这个小城的长途汽车站。 身材高挑,提一只蓝色帆布提包,穿一件火红的夹克加一条磨白的牛仔裤的阿 丫,当她穿行在车站的人流中时,一路吸引来了男人们的打量的目光。这又让我不 由地想起《有话好好说》那部电影里饰演女主角“安红”的瞿颖走在大街人流中的 那一幕。 我们在候车室只呆了5分钟,因为有一趟开往阿丫所在的那个城市方向的班车 就要开始检票了——这趟班车的终点不是阿丫所在的那个城市,但是阿丫说,这个 城市正好与她居住的城市毗邻,两者相距并不是很远。 没有办法,我无法坚持让阿丫留下,或者让阿丫延迟两个小时,乘坐另一趟直 接到达她所居住的那个城市的班车。 我把阿丫送到检票口。 阿丫忽然粲然笑了。 “今天,你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回答居然是一个违心的谎言。 “我首先要马上写一首诗,一首关于共城的诗!” 我握了握阿丫的手——那是一双异常冰凉的手——然后她就进去了。在隐身前 的一瞬,她又最后向我挥了挥手。 “到时候,我给你寄贺年卡!” 阿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