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把自己收拾一新,然后去报社。在路上我吃了早点, 来到报社的时候,离上班的时间还有1 小时。我坐下来,专心地把昨天干了一半的 事情干完。我一边干着,一边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我知道吕友梅一般都是提前半 个小时来到。他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的时候,正好我的活儿也干完了。他见我半开 着房门,就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进他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我又沉了沉,然后才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已经把茶水沏好了,还没来得及喝第 一口。他坐在办公桌前,见我进去,抬头问道:“有事儿?” 我说:“对。” 他说:“那坐下谈。坐。” 他用手指了指沙发。 我说:“我就站着说吧。” 他说:“那你随便。” 我说:“我想去采访一个电影明星。和你打个招呼。” “谁?”他问。 “张曼玉……”我说。 “张曼玉?好哇!她什么时候来的北京?住在哪儿?你怎么知道的?你能采访 得到吗?”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说:“不是张曼玉本人,是她的妹妹。” “你开什么玩笑!”他说:“她什么时候有过妹妹?张曼玉还有一个妹妹?叫 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说:“她妹妹也是电影、电视明星,还是一个歌星。很有名的哎。你怎么会 不知道呢?” “那她叫什么?”他问。 “叫张曼丽。”我说:“她这次来北京,还带着她的闺女。她的闺女叫吕紫萌, 听着是不是特别像杨紫琼?” 我就是想看看他的表情。他苦笑了一下,很轻很浅很快地笑了一下,笑得有点 儿苦。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我以为他会跳起来,可他只是苦笑了一下,马上又恢复 原状。我想我一定得让他跳起来。 我问:“你说我是不是去采访一下这个张曼丽和她的闺女,也许能从她们口中 得到很多张曼玉的事情?” 他说:“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你当然可以去。” 我端起他桌上的那杯茶水,泼在了他的脸上,他一下就跳了起来。我把茶杯重 又放在桌上,扭头走出了他的办公室。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我在想,下一步我 该怎么办?这里我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这个人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了。可是我又不想 这么便宜了他。我绝对不应该这么便宜了他。上次那个男人背叛了我,我放过了他。 这次我再也不想放过他了。这个男人比上次的那一个要可恶得多。上次的那个男人 只是出了轨,他也许并不想背叛我,他只是出了轨,正好被我撞见。可这次这个男 人,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耍我,直到最后仍然在欺骗我,耍我。 我想,他会很快地找我,向我解释,求我原谅他。上班的时间到了,人们陆陆 续续地来了。他一直没有找我。后来我看见他换了一身衣服,出去了,一直没有再 露面。 我去问会计广告提成的事儿,会计告诉我,我的广告提成早就让吕友梅取走了。 “他没告诉你?”她问。 我问:“那别人的呢?” 她说:“也都让吕主编取走了。他说他再给你们。” 我说:“知道了。” 我想,他的房子、汽车什么的,可能都是拿我们的钱买的。他不仅欺骗了我, 而且还欺骗了报社所有的人。我来到街上,用街上的电话打了他的手机,我怕我用 编辑部的电话,或者是用我自己的手机打,他都不接。 电话通了,我说:“姓吕的,你听好了。我刚才问过会计了,她说你早就把我 的、还有别人的广告提成取走了,我不管你提走干什么用,你必须在3 天之内1 分 不少地还我,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儿告诉所有的人,告诉报社,或者直接去找纪检、 司法部门。” 说完,我就把电话“啪”地放下了。放下电话,我站在大街上,我想,我现在 应该去哪儿呢?我就这样放过他不成?是不是太便宜了他?如果他痛痛快快地把我 应该得到的钱还给我,我是不是就善罢甘休了?我能咽得下这口气吗?我不知道。 先把钱拿到手再说吧!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他,我想听听他说什么,他说:“张萍,是我。我们之 间一定产生了误会,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我说:“钱准备好了吗?” 他说:“我带着支票过去。” 我说:“那好,你过来吧。” 我告诉了他一个地方,他很快就开车过来了,他没有下车,从半开的车窗对我 说:“上来吧。” 我说:“你把支票开好给我。” 他说:“在大街上?你太可笑了。上车。” 我想,这里确实也不是个地方,就坐上了他的车。他把车开到了我们第一次开 房间的那个饭店里。路上我们俩人谁都没有说话。他把车停好,带我走进这家饭店, 而且是直接走向电梯。我停了下来,我说:“上去干什么?大堂里就行了。” 他说:“我的东西,支票啦私章啦什么的,都在上面呢。” 这时电梯已经到了,门一开,他就进去了,我也跟着进去了。就是上次那个房 间:506.我用鼻子笑了一下,他这是何苦呢。我倒要看看他还准备怎么把戏继续演 下去。他一进门就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说,他说:“你怎么这么傻呢,怎么这么糊 涂呢!难道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爱吗?感觉不到我的爱有多深吗?感觉不到你对我 来说多么重要吗?我对自己可以不在乎,可我对你不能不在乎!你比我的生命还重 要!我真想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那里面装的全是你,只有你!” 他一上来就弄这个,还真把我给搞糊涂了,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是在和谁 说话。他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一个人物,就像背台词一样,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我 都忘了自己来找他干什么,都忘了他都对我干了什么了。 他继续说道:“我太爱你了!如果说我做了什么错事,伤害了你的感情,伤了 你的心,你不能也不应该责怪我,应该责怪的是我的爱,我对你的爱!因为我爱你, 心里装满了你,太想拥有你了!看在我对你的爱上,我想你会原谅我的!” 接着,他把我搂进他的怀里,把我放在床上,疯狂地吻我,接着就又把我干了 一次。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好半天想不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是和谁,干了什 么,想不起来我这是干什么来了。他把我搞懵了,真的搞糊涂了。 他去卫生间洗了洗就出来了,躺在了我的身边,一边抚摸着我,一边说:“别 闹了,我太累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我想睡一会儿。” 很快他就睡着了。他的一只手还放在了我的乳房上。 刚才我像被一个浪头打到了水底,现在才慢慢地浮出了水面。我的脑子也一点 儿一点儿地清醒了过来。我想起我是来干什么的了,想起躺在我身边的这个人都对 我干了什么,也明白这是在哪儿了。可我仍然躺着没动,我在想我该怎么办,其实, 那个念头早就在我的心里出现了,我想对它视而不见,可我做不到。那个念头我从 小就有了,一直没有把它变成现实。 我从床上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这个家伙这次一点儿都不尊重我,他都没 有来得及让我把衣服脱光,就把我干了。他胡乱地把我的衣服往上一撩,或者是往 下一褪,就进入了正题。以前他不是这样。今天他显得这么迫不及待,就像有鬼在 催着他似的。他以为把我操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一个女人让一个男人给操了, 她还能把这个男人怎么样呢。男人那么爱你,你还有什么和他过不去的?他准是这 么想的。我又用鼻子笑了一下。 我把自己整理好。刚才他把我的乳罩都扯坏了。我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打开 包,简单地化了一下妆。这时我看见了那把刀。我昨天就把它预备好了。昨天我就 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我本来想躲开那个念头,还是没有躲开。既然机会就在面前, 我就不能再错过了。这是一把裁纸用的刀子,好像是裁纸用的,有一尺多长,我觉 得够用,就买了下来,至于是不是裁纸用的我也说不准,反正我不用它裁纸,我要 裁的是人。 我回到床上,右手在他的胸脯上抚摸,我是在寻找心脏的准确的位置。我一摸 他,他的嘴唇还动了动,很享受的样子。我怕拿不准,又把脸贴在他的左胸上,用 耳朵去找那个跳动得最清晰的地方。我确定了那个位置。我从卫生间里找出一条浴 巾,折叠成四层,然后用刀子一层一层地将它穿透,让它附在这把刀上,这样做是 为了防止血水四射。然后我选好一个最有力的姿势,将那把刀深深地扎了下去。在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手一点儿都没有颤抖。 走出那家饭店的时候,我还在纳闷儿:我的手为什么没有颤抖?我为什么会像 一个老手那样,一点儿都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