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粉给包大海留下一个儿子,名叫小海。俗语说愁生不愁长,一眨眼的功夫, 小海就上小学了。 星期天,一年级学生小海去寨子后面的水库边放牛。水库边的斜坡上长着一片 绿油油的青草,鲜嫩多汁,牲口非常爱吃。牛在斜坡上吃着青草,小海就在附近自 由自在地玩耍,一会儿竖蜻蜓,一会儿翻筋斗,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其时正是暑天,天气实在是太炎热了。小海玩了一阵,身上早被汗水湿透,于 是他就脱光衣服,去水库里洗澡。水库的边缘地带全是缓坡,水不太深,小海是一 步一步走着进水库的。走进十几米远,水才淹到他的胸部。小海不会游泳,就在浅 水区搓洗他的身子。小海根本没有想到,对岸的树林里,此时正有两双眼睛密切地 关注着他。 王桃花停下正在割山草的镰刀,对刘金山说,你瞧,那孩子是小海吧? 刘金山眼睛瞟向水库,割山草的手却一刻也不停留,说管他小海大海,你少管 鸡巴闲事。 王桃花说,那娃娃胆子咋恁么大,一个人也敢下去玩水。 刘金山说,人家玩水不玩水你管得着吗?你少充六指头,给老子赶紧割草。 王桃花说,不行,得把他叫出来,这样子太危险了! 刘金山说,贱货,你吃亏还没吃够?什么时候你才会吸取教训…… 刘金山还没把话说完,目光已被水库里的孩子拉成了一条直线。他一眼就看穿 了小海不会游泳。在这方面,他可是方圆团转出了名的好手。由于水不太深,小海 将一条腿藏在水下支撑身体,另一条腿煞有介事地拍打着水面,竭力装出会游泳的 样子,一蹿一蹿地往前移动。这种把戏,刘金山小时候没少玩过。刘金山觉得有些 好笑,就无声地笑了起来。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小海面临的危险。这水库的边缘地 带水虽较浅,中间却隐藏着一条深不可测的暗沟,沟两边都是壁立的陡崖。眼下, 小海正向水库中间的暗沟接近。刘金山刚要张口喊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把嘴 闭上了。小海在水里蹿了几下,突然往下一沉,就不见了,水面上咕嘟咕嘟冒出一 串汽泡。王桃花显然被眼前突然发生的变故给惊呆了,嘴巴张得足足能塞进一个鸡 蛋,样子显得很傻。 刘金山你快去救小海吧!小海掉进水里去了!王桃花猫抓火燎般叫了起来。 眼前的水库只是一座小型水库,小海落水的地方离刘金山不过20多米,凭刘金 山的水性,要抢救小海不是难事。可是刘金山仿佛泥塑木雕一般,蹲在地上纹丝不 动。 刘金山!日你妈你还是不是人?你咋能见死不救?我求求你,快去把小海救上 来吧!王桃花的叫声已明显带着哭腔。 刘金山仍是泥塑木雕一般,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于是王桃花就哭了。王桃花扑 到刘金山身上,拼命用手推他,用脚踢他,用牙齿咬他。刘金山任她踢任她咬,就 是不肯动身。 王桃花折腾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刘金山这才站起身来,缓缓地说,这 地方呆不得了,我们赶紧转移到别处去吧! 刘金山和王桃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水库旁边的那片树林,转移到了方向正 好相反的另一座山头。他们磨磨蹭蹭地割着山草,一直混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双 双背着山草回家。 刚进寨子,刘金山和王桃花就听到了从包大海家传出来的哭声。他们从包大海 家门前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小海的尸体。小海一丝不挂躺在稻草上面,肚子胀鼓鼓 的,仿佛一只剥了皮的青蛙。木匠二狗正在给小海赶做木匣,锯木板的声音十分刺 耳。弓腰驼背的包大海哭得两眼通红,仿佛一下子苍老了10岁。 夫妻俩歇下山草进了堂屋,刘金山一把将王桃花拉到胸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 —顿地说,今天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你给我记好了! 王桃花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却分明闪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