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车子在通往乡下的公路上奔驰。公路的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土地,放眼望去,无 边无际的绿色让人舒心。老女人要儿子把车窗打开,让温柔的春风吹在她的脸上, 吹在她的花白的头发上。老女人呼呼地吸着那来自春天土地的芳香。自言自语地说, 天啊!乡下是这样的美!城里的日子是人过的日子吗?老女人像一个孩子似的兴奋。 车子到了水村,映入眼帘的是九棵造型优美的硕大的垂柳,那浓密的柳枝,在 春风中悠悠地荡着。像九把绿色的大伞。这里河床较宽,沙滩舒缓,鹅卵石在阳光 下放着清亮亮的光。河水清澈见底,缓缓前行。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在河里嬉戏,笑 声激起一串串雪白的浪花。一群穿红戴绿的姑娘正在河边洗衣服,不知名的鸟儿在 树上唱歌。老女人兴奋了,手舞足蹈地喊着,下车!下车!儿子停下车,老女人迫 不及待地下车来,嘴里哇啦啦地叫着,天呀!乡下太美了!太美了! 老女人像个淘气的孩子,不需要儿子搀扶,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沙滩上。脸笑 成了一朵花。接着,老女人就走到水边,把手伸到水里,两只手掌就像鲤鱼在清澈 的水里自由地游来游去。老女人坐在垂柳下的沙滩上,目光默默地看着远方。口里 自言自语:回归自然了!回归自然了!人,回归自然真幸福啊!儿子知趣地静静地 坐在离母亲不远的地方,看着母亲独自高兴。母亲高兴,儿子高兴。儿子静静地看 着母亲,看着天上悠悠的白云,看着树上那些不知名的小鸟自由自在地唱歌,自由 自在地蹦跳,风轻轻地吹着,水静静地流着,柳枝儿随心所欲地荡着。儿子的心里 忽然涌上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这么多年了,自己什么时候这样静静地陪 过自己的母亲?自己又什么时候静静地享受过大自然的美景和恬静?母亲好像一眨 眼间就老了。她心里装的是什么呢?一眨眼自己也40岁了。妻子离了,儿子在贵族 学校读书,一个学期才能回来一次。想想自己,从小读书,然后工作,再然后就在 商海里摸爬滚打,整天围着车子转,围着桌子转,围着裙子转。母亲在自己的心里 被忽略了,甚至,连自己的日子,也被忽略了。只知道时间是在向前走的,人是在 向老处走的。看着母亲像个孤独的孩子,在沙滩上自娱自乐地玩耍,春天的阳光照 在母亲略微发胖的身体上,照在母亲的白发上,儿子的泪水落下来了。 母亲恋上了这个地方。儿子知道,自己是没有时间来陪母亲的。他只能每天早 上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送母亲到九棵柳,晚上又开车去把母亲接回来。这样,儿子 每天就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陪在母亲身旁。一上车,母亲就兴奋无比,她会定定地看 着儿子专注的神情发呆。看着这个额头上都已经有了皱纹的儿子,母亲的脑海里就 有了一种恍若梦幻的感觉。这是自己的儿子吗?这个魁梧刚毅开轿车神气无比的男 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