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刘文英从三楼下来的时候对我说:“素素。那个男人叫黄荣光。” 我盯着刘文英,没有接她的话。我很想从刘文英的脸上读点什么内容出来,但 是我失败了,刘文英脸上的表情很正常,她像是在说自家养的一条狗一样随意。 “文英,没别的事,我上楼去了。”我不想和刘文英谈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男 人。我起身往楼上走,刘文英在我的身后重复了一句:“他叫黄荣光。” 我没有回头,但是我记住了那个男人的名字。我上到二三楼的楼梯口时,撞上 了那个叫黄荣光的男人,他见了我像熟人似的问:“小英呢?” “在楼下。”我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黄荣光跟着我走进了属于我和刘文英的房 间。他奇怪地打量了一下我们居住的地方,莫明奇妙地说了一句:“你不应该住在 这样的地方。” “那你说我应该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我感兴趣地望着黄荣光。 “一片幽静的农庄里。” “扯淡,我讨厌农村。”我嘲弄地点燃了一支烟。 “我说的是农庄,呼啸山庄邯样的农庄,不是你说的那个农村。”黄荣光盯着 我床上的那本《呼啸山庄》的书说。 “切。”我笑了起来,顺势把烟吐在那个男人的脸上,那样子酷毙了,当然是 一种玩世不恭的酷毙状态。从一个我认为不读书的男人嘴里听到呼啸山庄的名字, 和从一个死囚嘴里听到未来是一片光明一个感觉。 “你有些像她,看的书包括吐烟时的样子。”黄荣光像个女人一样喃喃自语。 其实那本《呼啸山庄》的书只花了三元钱,在地摊上买的一本盗版书,看着玩 的。有时候我就爱在北京各大阴暗的角落买几本这样的书籍,打发我认为只有精神 享受时才具有的读书空间。没想到这样的一本书,居然引起了某个男人对往事,准 确一点应该是对女人,对爱情的追寻。 “我不会像你的初恋情人吧?”我嘲弄般地眯起了眼睛,“要知道这是追女人 最老套的一种方式,早过时了,换点新花样吧。”我像个戏子一样轻浮地把烟又吹 到了黄荣光的脸上。 “你干什么?”刘文英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和黄荣光本能地同时叫了起来。 刘文英把黄荣光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恶狠狠地冲着我叫:“素素,收起你那套自以 为是的浪荡相。” “荣哥,我们走。”刘文英拉着黄荣光在我惊诧的目光里气冲冲地走了。 整个上午,刘文英没有进我们的小房间,整个上午,黄荣光也没有来这间小屋, 整个上午,我盯着一本又一本的方块字发傻,我一本又一本地换着杂志,但是我敢 肯定,我一篇小说都没有看进去。一篇小说也没有选出来,我抬头把目光洒向了大 街,窗外还是如潮流涌动般的车辆,那块巨大的,一告牌上而的美女裸露着美得刺 眼的秀腿,张着如柿子一般鲜红的小嘴,重复着那句“年轻,啥都能想”。 刘文英上楼来叫我吃饭的时候,我还在看那块巨大的广告牌,刘文英像什么也 没有发生过一样,走近我拍了拍我的后背说:“素素,吃饭了。”我转过头去看刘 文英,我的这个动作很多余,把我的小气暴露得满脸都是,刘文英一脸坦荡,像平 时一样托起了我的手,我什么都没有再问,和刘文英一块往楼下走。 黄荣光坐在餐厅里,黄荣光对着我笑。我没有看他,径直坐在角落里,低着头 吃饭,不上班的时候,我就是坐在角落里吃饭,更多的时候,来的客人把我当成了 服务员,有时候也吩咐我拿碗筷子之类的事,我总是力所能及地完成,然后一言不 发地吃自己的饭,一言不发地回自己的房间,有时候刘文英会说我几句:“你干嘛 不学着与人交际呢?”我很纳闷地望着她,我想不明白,我和这群人有什么好交际 的?他们说的生活我不感兴趣,我所要讲的小说,他们认为是不务正业,同他们交 际,简直是浪费时间,我认为。更多的时候,我从来不和他们讲话。 刘文英一直在招呼黄荣光吃饭。菜上来的时候,黄荣光说了一句,“好多年没 有吃家乡的蒸鸡蛋,挺想吃的。”我很想抬头看看黄荣光,但是我忍住了,其实蒸 鸡蛋也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一道菜,那个时候算得上是贵族菜了。我瞟了一眼刘文 英,她站了起来,什么都没有说,走出了餐厅。我还是一直低着头吃自己的饭,大 约过了10分钟,我的饭快吃完了,刘文英端着一碗蒸鸡蛋走进了餐厅,整个餐厅里 吃饭的人都抬起了头,我看到他们的视线都落在那碗蒸鸡蛋上面。黄荣光的脸微微 红了一下,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小英,其实我只不过顺口说说,再说我以后 住在国内,有的是时间吃蒸鸡蛋呢。” “他从国外回来?刘文英又怎么认识他?”我的头脑里一下子充满了好几个问 题,包括黄荣光说的那个女人,看《呼啸山庄》的女人,和我一样吐着烟圈的女人, 对于我来说都成了一个谜。 下午,我害怕呆在小房间里,我也弄不清,我到底害怕什么。黄荣光的出现打 破了我和刘文英的宁静。我把带回来的杂志重新装在背包里,背着包去了杂志社。 整整一个下午,我把自己关进了各种各样的小说生活里,我在努力想老总说的话, 选出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