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爱情有时候会成为金钱的俘虏。 自从那个夜晚以后,黄荣光就变着花样哄我开心。尽管我并不知道理由,但是 在这样的一个男人面前,不动心的确很难。 当你说你的手机充费卡不足,让男人不要打电话时,不到10分钟,手机短信息 提示,您已经充值100 元时。你肯定会奇怪,当第二次短信息提示充值100 时,你 肯定会开心,一连充值到500 元时,你肯定会惊跳起来。谁这么大方帮你交上手机 费?当你下班不知道要去哪儿吃饭的时候,有辆车停在你的面前。带着你去吃鱼翅 海鲜时,你肯定不会拒绝。当你想着去哪个酒吧泡泡,或者去滚石闹闹时,有个男 人能够毫无条件地带你出入这种消费场所时。那种感觉肯定很棒。 我就属于这种女人,说手机没钱让他不要给我打电话时,黄荣光一连给我充了 500 元,手机短信息一次次提醒所交话费金额时,那种感觉还是很舒服的。当我下 班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时候,黄荣光会及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已经知道我在什么 地方上班,算准我的下班时间,然后带着我去北京城吃一些我以前压根就不敢想象 的菜肴,经常是我吃。他坐在一边看着我吃,那段时间我的生活形成了很反常的差 距,经常是白天为了节约一元钱计算着吃5 元还是6 元的份饭,晚上却抽着8 元或 者10元一支的烟,喝着我不知道多少价钱的洋酒、鸡尾酒等等,我对黄荣光这种花 钱如流水的行为方式早已见怪不怪,反正我没有要求他为我花钱,我也没有要求他 带我去哪些消费场所,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更多的时候,黄荣光只是我的一个 陪偶,去滚石闹时,大多是我一个人蹦迪,在那种把人切割成无数片的灯光里,我 疯狂地迷失着自己,我从不去问刘文英在哪里,从不去问为什么他不愿意带刘文英 来这种场所,更不去问那个和我看一样的书,吐一样烟圈的女人到底在哪里,到底 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沉浸在黄荣光用钱堆砌而成的快乐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直到有一天 晚上,黄荣光把我带到了后海的一家酒吧里,我才知道黄荣光其实在祭奠一段已经 死去的爱情,祭奠那个永远离他而去的女人。 那是初夏的一个晚上,月亮很圆很美,当然是在后海上空看的时候,我不知道 在平安里的小旅社里月亮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我和黄荣光坐在一家还算清静的酒吧里,我要了冰激凌,我低着头自顾自地吃 着冰激凌,黄荣光坐在我的对面,像欣赏一幅艺术画一般看着我吃,他突然莫明奇 妙地说了一句:她要是活到现在该多好,我也让她像你一样吃冰激凌。 “黄荣光,你该不是把我带出来祭奠你过去的爱情吧?”我厌恶这样的人,爱 着的时候,做什么去了?人走了,那种狗屁不通的爱情也被他们顶礼膜拜着。 “素素,对不起。看你抽烟的时候,我想她,看你吃饭的时候,我也想她,看 你蹦迪时,我想她,看你吃冰激凌时,我还在想她。她不该死的,我答应过她,娶 她为妻,素素,我真的答应过她,娶她为妻,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杀?10 年了,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黄荣光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黄荣光的这一 招是我想象不到的,我错看了黄荣光。 “她是谁?”我第一次问。 “她是刘文英的姐姐。”黄荣光吐了一口烟,说出来的话不亚于晴天霹雳,把 我整个人傻瓜样地震在座位上无法动弹,那些关于刘文梅的风言风语,那些关于刘 家撞上邪气的谣言,竟然都是由我对面的那个衣着华贵的男人而起。 “她怀上了我的孩子,我答应娶她为妻,而且日子都定下来了,她为什么要自 杀?”黄荣光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问。 “你怎么不去问刘文英呢?” “她不告诉我。而且她对我太好,好得我无从适应,我已经负了她姐姐,我不 想再欠她什么。”黄荣光的脸在烟雾灯光里变得格外柔和,那样的一张脸,也是我 欣赏的一张男人的脸,可惜他不属于我,我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属于我,一个肯为我 花如此多心血的男人,肯定属于我,事实我错了,黄荣光不属于我,他只属于他的 爱情,那段被一个死去的女人带走的爱情。 “我一直以为我对文梅的爱只是内疚,见了你后,我才发现我其实一直爱着文 梅,这么多年,我住在澳大利亚,我找过各样各样的女人,白的,黑的,黄的,但 是我就是不想和她们结婚,一晃荡,我都i 十多岁了,突然非常想回到自己的祖国, 回到自己的家乡来,我总感觉是文梅让我回来的,一定是文梅让我回来的。可是我 竟然没有想到小英会爱上我,她的爱我真的承受不起。”黄荣光双手抱住了头。手 指全部插进了黑头发里,那样子看着让人揪心,这种结局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范围 之内。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不知道。我想向小英讲明白这些,你帮帮我,做我的临时女朋友,让小英 彻底放弃她的爱情。素素,你不明白,她爱我,你知道她为什么守在平安里吗?就 足为了等我,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要回国,而且会住在平安里,所以辞掉了 她以前一份很高薪的工作,一直守在平安里等我,素素,这是她告诉我的,可是我 只有压力,一种不知道如何拒绝她的压力,素素,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明白吗?” “可她会恨我的。”我认真地望着黄荣光,黄荣光又点燃了一支烟,烟在黄荣 光的嘴里闪烁出星星般的光泽。 “素素,不要拒绝我。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发现你和文梅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她 爱看小说,没人的时候就偷着抽烟,她最理想的地方是住在农庄坐,像呼啸山庄那 样的农庄,写属于她的小说,你说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自杀呢?当然那个时候女孩怀 孕不像现在一样光明正大,这也是我最错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应该多陪陪她,不应 该让她一个人背着这么沉的重担。”黄荣光又在自责,看来我如果不答应他,他肯 定会一直这么自责下去。 “来,黄荣光,喝酒,我答应做你临时的女朋友。”我举起啤酒,和黄荣光碰 了碰。算是我们的协议正式开始。 月亮偏西的时候,我和黄荣光回到旅社里,刘文英站在大门口,黄荣光故意搂 着我走到了刘文英面前,刘文英看到我们的样子时,脸色一下子变了,“荣哥,这 段时间你经常和她在一起,对不对?”刘文英问。 “对,他爱我。”我很平静地说。 “你闭嘴,我没问你。”刘文英凶狠地冲着我叫。“小英,对不起,我爱她。” 黄荣光接着我的话说。我故意不看刘文英的脸,我的眼睛又盯住了那块“年轻,啥 都能想”的广告牌,在城市的月光里,亮着只有城里人才有的一种欲望。 “荣哥,她究竟是你什么人?”刘文英走到了黄荣光的而前,摇着黄荣光的身 子问。 “她是我的女人。”黄荣光很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说完拉着我上了三楼,身 后传来刘文英歇斯底里的哭叫声:“不,我才是你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永远 都是。” 黄荣光把我送到了自己的小房间,我对黄荣光说:“结束我们的协议好吗?文 英太可怜了,她姐姐死后,她就离家出去,她肯定找你去了,她爱你太深。” “我知道。我去过的地方她都去过,她沿着我的脚印一直在找我,正是这样, 我才不能接受她的爱,我忘不了文梅,我真的忘不了文梅,我接受小英,只会对她 伤害更重。”黄荣光又去掏烟,被我拉住了,“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我说, “你去睡觉吧,我再和文英好好谈谈。” 黄荣光离开了我和文英的小房间,我坐在床上等文英,我等了很久,文英一直 没有上楼,我倒在床上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刘文英拿着一把水果刀追着要杀我, 刘文英一边追我,一边说,我看中的男人,谁也抢不去。 我跑呀跑,终于吓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刘文英真的拿着水果 刀站在我的床边。“你要干什么?”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黄荣光是我的男人,从15岁那年,我就认定了黄荣光,我找了10年,我不会 让你把他抢去的。”刘文英的眼睛里满是凶光。我反而冷静下来了,“文英,把刀 子放下,我们谈谈好吗?”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我姐姐是我害死的,因为她说她要和黄荣光结婚。黄 荣光是我的男人,任何女人都别想得到。”刘文英又向我靠近了一步。 “文英,你乱说什么?你姐姐是自杀的。”其实我已经明白了刘文梅的死因。 “素素,我姐是我害死的,我在我姐姐吃饭的碗里下了毒药,我以为我姐死后, 黄荣光就会属于我,可是黄荣光在我姐死后就离开了刘集镇,为了找他,我什么苦 都吃过,什么脏的地方都睡过,在黑帮老大家里做过保姆,帮他们贩卖过毒品,我 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我还在那些服务场所做过那类女人,男人怎样看我的身子 都行,就是不能进入我的身体,为的就是把我的第一夜献给黄荣光,可你却半途来 抢这个男人,你算什么东西?为黄荣光我命都可以不要,你敢吗?”刘文英越说越 激动,举着刀子的手越来越近地逼着我。 “文英,其实你不爱黄荣光。”我无所谓地望着刘文英。 “我爱他,我爱了他整整10年,我朝思夜想的男人就是他,我怎么会不爱他?” 刘文英已经靠近了我。 “其实你爱的是你自己的爱情,一厢情愿的爱情。如果你真的爱黄荣光的话, 你会让他生活得很幸福,可是他不幸福,你害死了他最爱的人,除了你的姐姐,他 谁都不爱。你干了一件傻事,如果你的姐姐活着的话,说不定黄荣光会爱你,可你 姐姐死了,在爱情面前,活着的人永远争不过死去的人,文英。你明白这点吗?其 实他不爱我,但是他也不会去爱你,现在不会,永远都不会,你根本越不过你姐姐 的存在。现在,如果你还想一刀结束我的生命的话,你就下手吧。”我把身子向刘 文英靠了靠。 刘文英举刀的手软了下去,她盯着我问:“黄荣光是不是对你说过,他不爱我?” “是。而且我和他只是在你面前演戏。”我很认真地说,我想我没有理由不对 刘文英说真话,在这样的一个女人面前,我必须说真话。 “他真的这么说过吗?”刘文英又问了一句。 “是。”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刘文英没有说话,我看不清刘文英的脸,刘文英转过身子,用那把水果刀捅向 自己的心口。 “文英。”我惊恐地叫了起来,随着一声巨大的倒塌声,刘文英摔在地上。 “文英,你怎么这么傻? 刘文英用手指了指窗外,我拉开窗帘,一轮圆月挂在平安里的远处,那块写着 “年轻,啥都能想”的巨大广告牌,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