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次我是想让你看看我新购置的房子,我希望你这个新新人类为我的装饰贡 献一些想法。想不到,我们竟然就在这个还没有完全完工的房子里好了。我想不到, 我一点也没有想到。我为什么一点惭愧都没有,这毕竟是我和她共同建造的家。我 和她一手一脚把这个家建好了。你不知道我一直盼望这一时刻。只有这样的时候, 我们才是真正的深圳人。虽然我们早有了这里的户口,可我们没有立足之地,更找 不到家的感觉。 对了,还记得第二次你来到我家里那次吗?那时房子已经完全装修好。当时只 有一个星期的准备。她重新买了桌布、鲜花,在万家商场订了一个淡紫色窗帘,不 顾自己刚刚怀孕的身体,踩上高高的椅子去安装好,又急忙跑到楼下发廊里做了一 个晚宴的发型。 虽然你是最后一个进来,她却已经完全明白了,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要知 道她的直觉很准。郑歌儿对着你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你一对小虎牙看过之后,突然就 感到了身体上的无力,不过她让自己去相信自己绝对是被太重的头发压迫所致。 你当时好像梳了一头长长的卷发。这曾经是一个让人显老的发式,可是到了2 006年夏天,这个既无非典也无洪水的炎夏里人们开始过上了悠闲的生活,并且 严重地喜欢上这一个过时很久,却有着小资情愫的发型。 想不到在你身上是这样的合适。对了,浪漫。这个词很久没用了,郑歌儿喜欢 浪漫。深圳这个城市与欲望有关,与金钱有关。浪漫就是浪费。浪漫就是作秀。所 有的行为都是用计算器算好的。此刻郑歌儿意识到自己的笑容有些讨好。她知道即 使是微笑自己也是高姿态和知识分子优雅作派。 所有的人看见她微笑了吗,她让笑一直挂在脸上,直到腮有些酸,才放下。 对不起,看见她这个样子,当时,我,我有些心酸。 她就是要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修养。她就是不想在意对方的武器,哪怕对方只 是一排小而饱满的牙。 都是一些成人,为什么要看美国的老鼠和猫的动画片呢?在这个城市里,人心 已经疲惫不堪,还有谁拥有童心呢?她全明白,心里苦笑这些人的作秀。她并没有 发现这个动画片好在哪里,只是强装笑脸陪着他们看完,其实她完全可以无视这些 人,这些人算什么呢,哪个比她更有艺术修养呢。可是她一直保持着微笑。 他曾经喜欢她的顾全大局,曾经喜欢她的贤慧。如果不是你们的到来,本来每 晚这一时刻,她都在看《西方艺术史》、《世界通史》。 菜上来之前,郑歌儿在卧室化了一个淡妆。他们并没有等她,连谢谢也没说就 吃上了,吃得很是快乐,竟然有些像儿童一样狼吞虎咽。 有一瞬间满足,毕竟她不是会做饭的女人。为了这样一个时刻,她准备了很久, 之前的用心学习,就是为了让她知道她的好不可取代,她希望让他明白自己的价值。 郑歌儿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传统也耐人寻味的。《渴望》中的《好人一生平安》, 她会唱。只是她想不到你也知道。你为她点了这一首。这首歌使你和我的一切都暴 露无遗。我看见她在唱这首歌的时候,眼里有了泪光。 对,你当时点了一个狂热的《半分钟都不要等》,是萧亚轩的新歌,这种声音 全靠像轰炸机一样的音响。看得出她心脏受不了,她跑到阳台上呆了一会。 这样的时候她仍然表现出自信满满,直到她昂着头去稳固自己隆重的发型,才 听到回荡在大厅里的舒曼,这曾经让她沉迷了二十几年的音乐,却是女助理——你 在深情演奏。 她已经太久没有想过它了,有了爱情和婚姻她再也没有动过这些乐器。在她看 来我和她每天都在演出王子和公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