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敌是自然界最神奇的现象之一,其关联方式当然远远不止于这样几种,人类 活动的干预,常常使得自然界原有的均衡正在被逐渐改变甚至破坏。人类工业文明 时代,各种现代化交通工具的发明,给人员的流动提供了方便,随之派生出一系列 后果惊人的生物移民,也带来了生态方面的大麻烦。 动物在没有天敌的环境中,很容易泛滥成灾,连温顺可爱的兔子都概莫能免。 澳大利亚在17世纪以前没有兔子,1859年墨尔本动物园从英国引进了24只兔子供人 观赏,几年后动物园遭遇火灾,幸存的兔子逃亡野外成为野兔,因为没豺狼虎豹这 类天敌,迅速繁殖不可收拾。它们以每年一百多公里的速度向四周扩展地盘,所到 之处像蝗虫一般,吃光了所有的草地,直接危害羊和牛的生存。从那时起,澳大利 亚各州开始了历时一个多世纪的灭兔行动。人们开始用修筑木栅栏的办法阻挡它们, 木栅栏一修数千公里,善于打洞的兔子一下就突破了防线,接着又挖沟、烟熏、投 毒、放夹子,都收效甚微。最后有人为这些不可战胜的兔子制造出一种天敌,放养 蚊子作为病毒载体,专攻野兔,使其感染致死,兔子数量果然大减。 像这样令人头痛的生物移民,还有很多,而且不仅仅是动物,还有植物。在中 国,像食人鲳、福寿螺、紫茎泽兰、飞机草、水葫芦等等,都以强劲繁殖能力破坏 了生态的平衡。来自南美的食人鲳,作为观赏鱼被引进,对中国的淡水鱼类是一个 灭顶之灾。脱离了亚马逊河流域之后,不再受到大型食肉鱼类和鸟类的掣肘,成了 水中一霸,哪里有了它的影子,哪里其他鱼类就迅速减少。水葫芦堪比“植物食人 鲳”,上世纪50年代被作为猪饲料推广种植,以它5 天就能克隆一个单株的无性繁 殖能力,大面积覆盖所到水域,遮盖了水中的阳光和空气,导致水中生物减少,并 使水域急剧富营养化变绿发臭。 问题来了。 从生态制衡的角度看,动物界天敌间的杀戮是合理的,是有益的,甚至必不可 少的。当某种动物因失去了天敌而成灾成祸,对其他动物造成危害的时候,人类是 否应该替代天敌来消灭一部分,以维持平衡? 同样道理,当某种植物的移植引起大面积土地侵害,使得其他植物没有生根之 地的时候,人类是否也有致力将其铲除的必要? 以此推论,是否人类所有灭杀动物和铲除植物的行为,都只能被视为对自然界 的破坏性干预,都是不人道和不合适的? 假如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是肯定的,是不是就意味着人类这种真正没有天敌的特 殊动物,就可以根据按照自己的意愿,根据自身的利益处置其他自然生命体? 自然界有它自己生成、循环、平衡、发展的一定之规,生态环境不是我们的私 家客厅,自然生命体也不都是我们豢养的宠物或者种植的盆景,可以听任人的摆布 和调遣。而且它的潜规则到现在还是不能被人类破译,至少是不能被完全破译的秘 密。中生代时期爬行动物的爆发式繁殖与突然间灭绝,就是大自然留给我们的千古 之大谜。陆地巨无霸恐龙曾经像今天的人类一样,在那个时期独步天下,却忽然被 一种神秘的力量灭绝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即使是没有天敌的动物,在神秘莫测的 自然界中,仍然是渺小的、脆弱的,经不起自然魔力打击的? 我们是不是可以假定,被破坏被扰乱的大自然有可能成为人类的潜在天敌? 找到一个假想天敌,是不是有利于我们以更加谨慎的态度来对待一切非我族类 的生命呢? 当我还在辗转反侧想着这些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时,窗外歇息了几个小时的爆 竹又一次密集地炸响。新的春天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