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再问您,代孕女知道不?这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之了吧?代替的代,不是 带领的带,您别想成是带着怀孕的女人上公园玩儿去,那玩意儿可没人敢带,肚子 里的东西吧唧掉了你埋单呀?要带您带!代孕女说白了就是借腹生子,不好听话叫 借女人的肚子生娃。说这项业务是从国外进口的,打死我也不信。说美国一个名叫 诺尔·基恩的律师,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头一个给人做代孕交易,上个世纪七十年代, 那离现在不就四十年吗?可咱中国四百年前就发明了,咱中国人多聪明,自个儿肚 子不好使借别人的使啊,活蛤蟆还叫尿憋死了不成?不过早先那会儿是偷偷摸摸的, 最起码只有男女双方才知道吧,现如今可不了,还必须得有第三者参加,这第三者 的名字叫爱心代孕网站,中介机构,不信您上网一查就能查到,搜狐,新浪,都有, 点击率挺高的。搜狗也行,搜它个狗日的!您有小孩儿吗?还没有,您太太会怀孕 吗?不清楚,那您赶紧的呀,不行的话您也去搜一个狗狗! 还爱心呢,啊呸,还不如取名儿叫爱钱得了!那天就有一记者去卧底,卧底这 词儿您该听说过,这可不是咱北京话,这是从谍片儿里来的,意思是打入敌人内部 的侦探。杨子荣?对喽,杨子荣就是二零三首长派进威虎山的卧底,最后把人座山 雕跟八大金刚一锅端了不是?据说这小记者胆儿也忒大,打电话跟代孕网站联系上 了,提一公文包看代孕女去,相亲似的,想的是写篇儿紧跟时代的纪实性文章好得 报告文学奖。开口一问就要咨询费,一千,提出见面又要见面费,两千,接着往下 进行又要代理费,五千。这小子就问了,不是爱心代孕站吗,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钱、 钱、钱?坐台小姐回答得倍儿溜,说也有不要钱光给爱心的,先生您请坐会儿,我 给您找个供体去!眨巴眼儿的工夫从街上拉一丐帮老太太进来,对他说您不是想找 不要钱的代孕女吗,这个一分钱不要,一日三餐别把她饿着就是,哪天我们老板在 街上看见她了,您就提前去买根假肢存着,以防腿打折了自个儿好给安上,那玩意 儿八千块钱可能还下不来!这小子还要继续跟人辩论爱心、代孕和老太太三者之间 的非逻辑关系,从小姐背后呼哧一头窜出来两条大汉,比藏獒温柔不到哪儿去,吓 得他也不学杨子荣卧底了,公文包都不要了撒丫子就跑,两条藏獒追到门口冲大街 喊,丫的,记者都认不出来,咱还开神马配种站啊! 什么叫供体?刚才小姐说的那个?就是女人的肚子呀,跟您说来说去不就说的 是那玩意儿吗?意思就是可供给需求方怀孕的身体器官。我说器官您别又敏感了啊, 这是指子宫,不是生殖器,具体的操作方法并不是您跟您媳妇儿在床上那样儿,而 是拿个小塑料袋儿,或者小玻璃瓶什么的,把男人的精子装好了,趁着女人的排卵 期灌进她那里边儿,拿什么灌?注射器呗。试管婴儿?对喽,基本上是一个原理, 不过就是把仪器换成肚子。需方给供方的钱明码标价,几万到十几万不等,那是孩 子生下来以后的成交额,怀孕期间的生活费另给,每月两千到三千不等。模样儿漂 亮,又是大学生,成交额肯定要相对地高一些。要漂亮干吗?要学历干吗?瞧您说 的,您的精子,她的卵子,在她那里边儿咔啪一碰,呼哧一搅和,扑通一声,十个 月后你们的宝贝结晶诞生了,一瞧那样儿蠢得像头猪,丑得像条狗,你乐意吗?不 乐意吧?还是的! 目前咱北京像这样儿的机构,它说的爱心也好,我说的爱钱也好,反正是越来 越多了,书上说话,雨后春笋一般,老歌唱的,一花引来万花开。那天一老太太说 得好,什么代孕网站,改个名儿,叫配种站得了,乡下怀崽的老母猪不都是这么干 的来着,不过把公母倒了个个儿,把母的利用公的改成公的利用母的了!好,就算 把发明权硬栽给人家外国人,栽到人家美国诺尔·基恩身上,可咱中国的毛主席早 就说了,外因也不能让石头变成鸡子,还得内因起作用不是?天天喊着要与世界接 轨,别的方面老接老接也接不上,就这个咔啪一下就接上了,四不像的火车跑起来 空吃空吃的,还忒快!法律?法律不怎么管,想管也管不住!周秀英说话,女人把 肚子租给别个用用,这跟租房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那玩意儿不也是婴儿的小房子 吗?租用期一轮也就十个月,自个儿的肚子也不是别人的肚子,又不是逼,碍着您 什么事儿了?周秀英您还记得不?就是我给您说的那个黄牛党,黄大雷他老婆,黄 小雷他妈。那一家子的事业目前又有了开拓性的发展,根据各人特点新增加了两项 品种,相当于一个总公司下边儿的俩子公司。黄大雷还在黄牛党里倒卡倒券,老婆 周秀英跟人合作开了一个爱心代孕网,儿子黄小雷给人当托儿。当托儿的事儿有空 我再给您说,好听着呢,先还是给您说代孕女的事儿吧,我都看出来了,您对这事 儿忒感兴趣,男人嘛。 周秀英开张签的第一单,我说您都不信,是她娘家侄女儿,她娘家是京郊农村 的,侄女儿叫周玉薇,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但模样儿长得不难看,跟她这当姑 妈的不在一个档次!周秀英本来并没打算让侄女儿来做这事儿,是因为那天来一找 人代孕的丁先生,说在网上看到她们公司广告,防止是骗子骗钱,就亲自开车过来 瞅瞅。丁先生在电脑里连着瞅了几张照片,都没怎么瞅上,又觉得价格偏高,转身 要走的时候看到桌上一女孩儿跟这女老板的合影,夏天在海边儿上的,泳装,三点 式,眼珠子立马就不转了,质问女老板干吗要打埋伏。周秀英随口答舌,说是怕您 不愿出那价钱,丁先生问多少,周秀英说十万,丁先生问是大学生吗?周秀英说大 学生算什么,北师大本科毕业马上就考北大研究生啦!丁先生叭的一掌拍在桌上, 吓周秀英一大跳,丁先生说就是她了,你叫她过来跟我见一个面!周秀英这下子慌 了手脚,她说十万是吓唬丁先生的,想把他吓走了事,没想到这丁先生是个喝舍得 酒的主儿,不怕吓!可她能去给他叫来吗?一来是侄女儿知都不知道,二来是她说 都没敢跟侄女儿说,这可怎么下台呀?脸上却硬撑着,说行,改天儿吧,丁先生您 请客哟! 这个叫周玉薇的侄女儿是她哥的女儿,不是为挣一个芝麻火烧给她在协和医院 排队买号的那个,那个是小侄女儿,叫周玉红,她弟家的,这个才不会做那事儿呢, 上次不就是因为这个从中破坏那娘儿仨才不干的吗?周秀英回娘家她跟这个侄女儿 说了,是当笑话说的,还专门儿背开她哥她嫂,对侄女儿说薇薇姑求你了,改天儿 你来跟这个丁先生见一面,吃饭时假装有事儿提前离席就是,后边儿的事都甭管了, 有姑来收拾!嘿,这世上的事儿还真邪了门儿,您猜怎么着?周玉薇这二十多岁的 大姑娘听了这话脸一红,低头想了想说,姑,这事儿我干,有十万块钱我能开个小 餐馆儿,甭让我爸我妈整天唉声叹气了,不就十个月吗?十个月我就是给人当牛做 马又能挣几个钱?何况这还不是给人做马,而是做妈,囊中羞涩的侄女儿又何乐而 不为呢?您听听,现如今这女孩儿,她还挺幽默,挺有文采的,成语都用上了!丁 先生也挺有眼睛劲儿,硬从照片上把她给看了出来!不过这才女说了,姑您得给我 订俩保证,第一,这事儿打死也不能让我爸妈知道,对他们一口咬定说帮我在外地 找了份工作,若是走漏半点儿风声,您得给我家买三个骨灰盒加一块合葬的墓地; 第二,您还得在城里给我租套房子,要求不高有一厨一卫离超市近些就成,十个月 的房租费、生活费,以及其他一切有关代孕的费用都由那位丁先生出。 周玉薇是周家的宝贝女儿,家庭困难可她从小娇生惯养,穷家养娇女,这话说 得忒有哲理不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不为别的,是她仗着鼻子嘴巴儿长得好看, 一会儿要上中央戏剧学院,一会儿要上北京电影学院,可光好看也不成哪,演戏演 电影儿还总得有几颗艺术细胞吧,芝麻大一颗细胞都没有,跳个橡皮筋儿都绊跟头, 人谁要哇?误了功课正经大学也没考上,活活儿把自个儿给耽误了。周玉薇比黄小 雷要大一岁,有一阵子周秀英还想让她做自个儿的儿媳妇儿,小牛犊子黄小雷忒高 兴,不高兴的是老公牛黄大雷,说是婚你个头,近亲结什么婚?《红楼梦》里贾母 逼着宝玉跟宝钗结婚结得好,重孙子没生出来,倒把个孙子给整疯了,咱这儿子可 要吸取历史的教训,娶傻大姐也不能娶宝姐姐!这样儿周秀英才死了心,眼瞅着侄 女儿交了个男朋友,也是京郊周子口的,姓吴叫吴天亮,凭心而论,长相比她家黄 小雷稍微地要耐看一点儿。 有男朋友了以后,周玉薇一出门找男朋友就喜滋滋的,一回家见爹妈就气噘噘 的,呆在家里横草不拈竖草不拿,平均每天发四次小脾气儿,早中晚各一次,上厕 所拉屎时一次,说她家不该是蹲坑儿。您说对了,这就叫拉不出屎来赖茅厕,你们 南方也有这句话?可算跟咱北京接轨了!周秀英当黄牛党在同仁医院倒挂号那会儿, 把娘家弟妹跟侄儿都动员来排队,就不敢动员她,心里老觉得这侄女儿挺清高的, 怕的是她轻则生气上火,重则一大耳刮子搧过来。可做梦都没想到这十万块钱的代 孕女把她给打动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人卖肚皮不是?周秀英心 里这个复杂的滋味儿,那叫一喜一忧,一悔一愧,喜的是丁先生这笔业务一到手, 她代孕网站的纯利润至少八千,中途追加项目还有可能更多;忧的是万一有个闪失, 她可就打不到狼还舍了亲亲儿的侄女儿;悔的是她干吗要把侄女儿跟她的合影放这 儿显摆,还妄图用十万高价吓退人家;愧的是尽管这事儿亲侄女儿愿意,她还是一 阵儿一阵儿地觉得对不起她的亲哥亲嫂!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心情再复杂也得想着辙儿地往下进行哪,这不, 想着想着又是一急,急什么呀,她对人说的周玉薇北师大毕业,可这毕业证到哪儿 弄去?需方在签合同之前要看证书的呀,什么叫验证?这就叫验证!不然的话您顺 手牵个小保姆来,头上扣顶垃圾筒样的高帽子,说她是刚回国的女博士,母海龟, 什么证书都没有,却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代孕费,人给您吗?不过现如今的年轻人 儿脑子转得倍儿快,这边儿周秀英才眉头一皱,那边儿周玉薇就计上心来了,说姑, 您坐地铁,您见没见过车厢广告牌上夹的一些名片儿?周秀英说见过,都是刻假印 章办假证件骗人的!周玉薇说,它能骗人咱就不能骗人?咱来他个以骗就骗,买个 北师大毕业证给丁先生过下目不就得了!周秀英这叫茅塞顿开,拍脑瓜子说对呀, 只要花钱甭说是北师大,百慕大的证书都不成问题!您听这女老板的素质,她还以 为百慕大是国外一所名牌大学呢。 丁先生验了假北师大毕业证,又拿照片儿跟供体一核对,咔哧两下就搞定了, 那叫当机立断,再要啰嗦他怕下一个需求者来把他的供体给抢走喽。三方签订代孕 合同以后,周秀英让丁先生给供体在城里租套房子住下,先给她一笔经费让她吃着 喝着,一心等着她排卵期的到来,届时他就去准备精子。周玉薇给自个儿取了一个 化名儿,合同上写的是七日花,生活中可以叫她阿花,身份证上的名字从签字之日 起就算蒸发了,十个月后再重返人间。在这期间,合同需求方的精子提供者本人在 非紧急情况下不得背离其配偶与代孕方即子宫与卵子提供者单独接触,这话您听着 有点儿拗口是不?这是代孕合同的专业语言,我给您翻译成您能听懂的吧,一句话 就是说,周玉薇变的这个阿花不能跟丁先生两人见面,除非她肚子里的胎儿要流产, 而丁太太此时又恰好不在北京。这是为什么?这您就不懂了吧?这里边儿的学问大 着呢,您听我一样儿一样儿地给您解释。 这代孕合同又分上中下三个档次,您听我从下往上跟您说。这个档次的游戏规 则是精子跟卵子都由需方出,供方只出肚子,要说借腹生子这才是典型的借腹生子, 因为只是借腹,没借别的什么配件儿对不?您得问了,需方是个大老爷们儿,出精 子没得说,可到哪地儿去弄卵子呀?有地儿弄!他没有他老婆有哇,老婆不出肚子 出个卵子还不成吗?这是一档。另一档是需方出精子,肚子跟卵子都由供方出,这 种情况目前比较普遍一些,丁先生跟周秀英姑侄俩签订的就是这类合同。最高的一 档您可能已经猜到了,我怎么知道的?子非鱼安知吾不知鱼之乐……什么乱七八糟 的咱听不懂,我告你啊,我是从您眼睛里知道的,说到这儿您那双小眼睛倍儿亮, 鼻子喘气儿的声音我都听到了,这我还不知道!恭喜您猜对了,这一档的合同上有 这么一句,在供方自愿的前提下由需方以原始与传统的方式直接授精。说白了,就 是俩人儿可以上床干那事儿。这个档次的价格当然就要高些,相当于卖淫?不,不 对,虽然同样是买卖关系,但是卖淫与代孕至少有三点不同。第一点是目的不同, 前者纯粹是以自个儿的身体舒服为目的,后者则必须要对方为自个儿产生后代;第 二点是条件不同,前者只要有基本的设备和短暂的工夫就成了,后者则必须具备较 为完善的条件和至少十个月以上的时间;第三点是责任的不同,前者事儿做完了屁 股一拍走人,后者则必须检验效果,否则合同自动解除,需方对供方不再负有委托 任何经济责任。 丁先生跟周秀英姑侄俩签订的是第二档合同,是他的太太跟他一道来签的,代 孕费十万。丁太太一见供体就知道她家先生为什么坚决要选这一款了,斜着眼睛瞅 丁先生,意思是说哼,谁不知道你这根花花肠子!丁先生假装没看见她,闷着个头 正要签字,丁太太说别忙,有两点我还得把丑话说在前边儿,一点是咱们签的合同 为第二档,没有我的书面同意不能擅自变成第一档!您听出她的意思没有?她的意 思是担心丁先生玩儿升级版,背着她去跟供体动真格儿的,把注射器注射变成生殖 器注射,要这样儿她可就不乐意了!周秀英听着咯儿咯儿地笑,说太太您把心放进 肚子里边儿好了,咱这第一档要贵好几万块钱呢,谁个肯吃这个亏呀!问她还要说 的第二点丑话是什么,丁太太说你们网站生男孩儿生女孩儿都一个价,别的网站为 什么男女有别?本来她说这话是连蒙带诈,她并没去过其他网站,嘿,您还甭说, 这句话把丁先生给提醒了,丁先生说是呀,如果是女孩儿应该打六折吧?周秀英害 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跟阿花一合计说,这样儿吧,您也甭说打六折,我也甭说一折 不打,是女孩儿的话就打八折好吗?咱这网站才刚开张,很多方面儿还有待完善, 今儿个这是第一笔业务,重男轻女就重男轻女,给你们个优惠价儿吧!得,丁太太 这一句丑话,给丁先生省两万块钱! 您说丁太太这么聪明的女人,她干吗不亲自生,她要是亲自生不是连那八万都 省了吗?您觉着怪是吧?一开始我也觉着怪,我也在纳闷儿呢,后来听黄大雷说我 才知道,您猜她干吗不亲自生?不孕症?不是。习惯性流产?不是。有严重疾病不 允许生育?得了吧,谁个还能不允许她生育哇,联合国人权组织干吗使的?她自个 儿不允许她自个儿生育!我告您,没别的原因,俩字儿:怕疼!滑稽不是?此外再 加俩字儿:维体!就是维持体型儿,怕生完孩子以后腰粗屁股大,没过去苗条好看 了!现如今这些年轻女人,也忒他妈的自私了!不过还有一条我还是表示理解,有 的公司白领害怕怀孕生子对工作不利,要么影响升职,要么连饭碗都保不住,要说 也是残酷了一点儿! 丁太太三方面儿的因素都有,不过主要还是怕疼,黄大雷说有年暑期,丁先生 开车带她出去玩儿,就是京郊延庆的康西草原,您去过吧?丁太太夏天喜欢穿短裙 儿,那天夜里歌舞晚会,大家都坐在草地上看《草原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正 的嗒嗒嗒嗒嗒的嗒嗒嗒呢,一只蚂蚁也跟小红卫兵似地窜进她裙子里,咯吱儿在她 屁股上夹了一下,疼得她指着那地儿大喊救命,一草原的人都吓坏了,还以为钻进 去一条蛇呢。组织者觉得自个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生死关头忘记自个儿是个大老 爷们儿了,冲过去就把双手往她裙子里伸,结果蛇没捉到,反而吧唧挨丁太太一耳 巴子。您设身处地想一想看,是蚂蚁夹屁股疼呢还是生孩子屁股疼呢?后者?对喽! 当然,身材跟升职也是她不肯怀孕的另外两个因素,而且这两个因素又密切相关, 不可分割,您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丁太太是因为魔鬼身材才受到企业老板的重用, 准备把她从后勤部调到公关部,她这一怀孕,再一生育,再一补养,再一发胖,裴 多菲说话,不是两者皆可抛了吗?就为这个,多年来她怀着欠了丁先生的心情儿, 这才批准丁先生上网找代孕女。 再说这个阿花,住着丁先生给她租的房子,吃着喝着丁先生给她买的食品饮料, 接受着丁先生给她注射的精子,天天儿在DVD 里看喜剧片儿,葛优他们那伙儿人演 的,干吗光看那个?医生说怀孕时要多笑,胎儿的质量才好,枪战武打惊险恐怖片 儿不能看,特别是聊斋改编的电视剧,看了生出来的孩子长得跟鬼似的。赵本山小 沈阳?也得限量!是逗人笑,但是笑过了头,吧唧把胎儿给笑流了怎么办?那个丁 先生还真听话,她说换手机他就给她换手机,手机号自然也换了,狠下心去不给父 母打电话,也不理男朋友吴天亮了,把自个儿当封闭式训练的运动员,有特殊情况 只告姑妈周秀英一人,那是她的教练。周秀英按她教的话告娘家哥嫂,说一朋友介 绍玉薇到珠海找了个企业文秘的差事儿,等她站稳脚跟以后再跟父母联系,没准儿 还能在中央电视台的访谈节目里听她讲述创业的经历呢! 周秀英原本瞒着黄大雷的,有天黄大雷从她跟周玉薇的电话里听出来了,他问 周秀英你损不损哪,开配种站开红了眼,好歹也是娘家的亲侄女儿,她男朋友要知 道了还会要她吗?周秀英说天知地知,我知她知,她男朋友怎么会知道?黄大雷说 怎么会不知道?怀过孩子的女人肚皮是软的,生过孩子的女人那地儿也是松的,这 个你比我懂,你以为男人都是二傻子呀?周秀英说谁是二傻子还说不定呢,越是聪 明男人越是难得糊涂,越是大智若愚,都二十一世纪了,谁还在乎松的软的这地儿 那地儿!再说了,现如今科学技术这样发达,处女膜都能修复,肚皮之类的还不能 修复吗?冲破天从十万块钱里拿出一万也给摆平了!再说了,只要有了第一桶金, 她自个儿说话,开个小餐馆,当个女老板,一个男朋友不要她了,还愁找不到第二 个男朋友?吃软饭傍富姐儿的男人多着呢,白天给店里打个杂儿,晚上给老婆洗个 脚搓个背按摩个腰,听话得像个小癞皮狗!黄大雷说,你也别忒低估了如今的男孩 儿,咱家不有个黄小雷吗?你不妨也采访采访他,问他愿不愿意要一个代孕女做老 婆?周秀英扑哧一口笑了说,大粪还用屎来浇(教)!我都问过了,就你那财迷儿 子,他说他一百零八个愿意,只要把那十万块钱给他就成!黄大雷说,这兔崽子! 要不说世上的事儿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的呢,代孕同样儿也不例外,这个周玉 薇变的阿花白吃白喝白注射精子,几个月过去了屁都不放一个,嘴里也不呕吐,肚 子也不往起鼓,月经当来还照样儿来。丁先生通过代孕网得知了情况,急眼了,怀 疑是不是自个儿的问题,改天儿又注一袋儿让丁太太送过去,还不成。那玩意儿就 像石头扔到水里,说打水漂吧它又沉下去了,说沉下去了吧它又不响一声儿,他忒 想亲自到现场去弄个水落石出,可又被合同约束着,也怕丁太太知道了麻烦,正干 急不出汗,嘿,老天爷还真它妈的开眼,这天丁太太回家告他个消息,说老板调她 到公关部了,还要带她出一趟国,虽说是到云南跟越南交界的那地儿打个转身,那 不也是国外吗?丁先生一听心里就偷着乐,对太太表示热烈的祝贺,等她前脚一走, 后脚就溜到他给阿花租的那房子里,叹气连天,对阿花施加压力,说再这样儿下去 他要考虑是否取消合同,另找一个合适的供体了。阿花冷笑说可以呀,怎么不可以? 但在原因没有查明之前,单方取消合同得赔付百分之五十的违约金!丁先生要的就 是这句话,说成,姑且就算我的精子在运送途中过了有效期,那咱们遇到特殊问题 今个儿就特殊解决得了。阿花问怎么个解决法?丁先生说,你懂,就是用原始与传 统的方式直接授精。阿花一听就知道他想干吗了,不就是把代孕业务一下提到最高 档次,俩人儿直接做那事儿吗?就假装受了污辱,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低着 个头不言语,等丁先生接着又说一遍,她呼哧一下把手巴掌伸了出来,吓得丁先生 脑袋一躲,以为要搧他一个大耳巴子呢,谁知道人是给他比划一个数目字儿,五万! 您先甭说人阿花黑,这事儿本来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要您 先说说丁先生这个人,刚我说丁太太对他不放心,您还说丁太太可笑之至,是您说 的,不仅可笑而且还之至!现在您再说说谁个可笑?可笑的恰恰是你们这些臭男人, 狗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吃屎!丁太太人就是聪明,只可惜不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关 键时刻跟老板到越南去出个什么国呀,在家把丁先生看好了,那一档他不就上不去 了吗?不过看问题要一分为二,丁太太要不走事情会卡在那儿,这次代孕整个儿都 会失败!现在咱们再说那个五万,我也认为阿花是忒黑了点儿,住人房里吃人的喝 人的就不给人怀孕,害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说叫落井下石,也叫乘人之危不是? 最终还行,经过协商双方各自让了一步,不通过爱心代孕网站,也不要什么增 值税的发票,丁先生直接支付阿花两万五现金,合同升级成功。您还甭说,他这事 儿还真做对了,问题还就是出在精子的注射上,刚我说到有效期的时候我瞅见您在 偷着乐,您也甭乐,那玩意儿它就是存在着有效期问题,依我说它还应该叫保质期 保鲜期,牛奶豆浆鸡蛋什么都有保质期保鲜期,它干吗没有保质期保鲜期?只有保 住质量保住新鲜才能有效,您把它放上十年八年再往人肚子里装,那不就相当于把 红薯干种地里,它还能长红薯吗?丁先生跟阿花这一升级,怀上了!等丁太太跟老 板从越南出国一趟回来,带给丁先生的越南水果,丁先生说是酸得不能进嘴,全都 通过周秀英的代孕网站慰问给了供体,阿花那边儿有了妊娠反应忒想吃酸的,李子 杏子橙子橘子什么的她都嫌酸度不够,把山西老陈醋一瓶一瓶往嘴巴灌呢,这下儿 正好! 再说她爸她妈自从宝贝女儿那天一走,一连几月没个音信儿,心里边儿这个急 哟,现如今咱北京也有人贩子,以自费游为名儿一车开到大山里头,管你女高中生 还是女博士,千儿八百就便宜卖给一打光棍的独眼龙,手机一没收,给人洗衣做饭 生儿育女。能不急吗?可还有比他们更急的,谁呀?您说谁?吴天亮啊,就那周玉 薇那男朋友,还以为自个儿被她给甩了呢,打她手机说停了,打她家里电话说不知 道,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亲自上她家去看个究竟。周家那公母俩儿原本就没 看上他这个想当女婿的,见面儿一把薅住他脖子,问他把女儿拐骗到哪儿去了?吴 天亮急得提前认亲,说爸,妈,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把玉薇找回来,不过你们得 告我玉薇失踪以前跟谁有过接触?爸妈这才松手,说只有城里她姑,几个月前她姑 电话里好像说有人在珠海给她找了个什么工作来着,这愣小子问了她姑家的地址, 骑上摩托噗嘟噗嘟就奔城里去了。 也是事有凑巧,素菜饺子活该是要露馅儿,这天爱心代孕网站总经理周秀英在 她租的小房子里接待需方,黄牛党黄大雷也在商场门口倒卡,就他们儿子黄小雷一 人在家,正跟一哥们儿电话里聊找女朋友的事儿。吴天亮按门铃,黄小雷撂下电话 就去开了,问找谁?吴天亮说劳驾,我想打扰一下,这儿是周玉薇她姑妈家吧?黄 小雷说是,你谁?吴天亮说是玉薇她男朋友,玉薇几个月前失踪了,爸妈心里忒急, 让他来姑妈家问一下,姑妈跟姑父在家吗?您是表弟吧?您听这男朋友嘴巴甜的, 周玉薇可能就没扛住这个才被他黏上,刚刚走马上任去做了人女婿,一小时不到又 来认这门儿亲戚了。按说这样儿人该讨人喜欢,该受到热烈的欢迎不是?得,那看 是什么事儿,对什么人儿,这会儿对方又是个什么心情儿,您还记得刚开始我跟您 介绍周玉薇时说过的话不?嘿,这老天爷,一天到晚没事干他闲得慌,就喜欢捉弄 人! 我不是跟您说周秀英想让周玉薇做她儿媳妇,说黄小雷忒乐意,就他家那头老 黄牛从中作梗对吧?这黄小雷一听是表姐的男朋友,身上穿个摩托服,手里拿副蛤 蟆镜,两个鼻窟眼子呼哧呼哧直出粗气,人本来是骑摩托赶急路累的,他倒好,他 认为人是来向他游行示威,心想你理直气壮个屁,你不就是沾了不是近亲的光吗? 这小子也忒他妈损,打小就不是个善茬儿,就笑眯着眼儿跟门外这人握一个手,说 您就是那谁,那表姐夫吧,您家玉薇从事那什么去了你不知道?说得吴天亮眼睛一 亮,问姑妈又帮她找新工作啦?黄小雷说,代孕女您听说过没有?吴天亮还真没听 说过代孕女这个名词儿,想问又怕丢份儿,脑子里就想那女字前边儿是哪俩字儿, 黄小雷看他这样儿又笑了一下,说甭想了,干这行儿挺好的,怎么着它也是一条生 路,最好您也甭去见她了,十个月内她是不会让您见到她的。您怎么着?是进来跟 表弟坐坐还是去找您姑父姑妈?吴天亮听这表弟说话阴阳怪气,姑父姑妈又不在家, 只怕进去除了坐坐也是坐坐,瞎耽误工夫不是?就说了声儿那我等会儿再来吧,转 身走了。 吴天亮骑着摩托走在街上,心里老想着代孕女,越想越觉得不像是个好工种, 那表弟说生路的时候把个“生”字咬得忒重,他就怀疑莫不是侍候人生孩子的?瞅 见路边有家卖酸辣粉儿的店子,正好骑摩托也把肚子给骑饿了,就下去买碗酸辣粉 儿,边吃边向人咨询代孕女是不是侍候孕妇的小保姆。没成想话没说完,坐对面一 吃酸辣粉儿的扑哧一口,连汤带水儿喷他一脸,那人自个儿也呛得连咳带喘,拍着 胸口直说笑死我了,说代孕女哪儿是侍候孕妇,她本身就是个孕妇,代替人家怀孕 的卖肚子女人您不知道?吴天亮碗里的酸辣粉儿一口都吃不下去了,两只眼睛瞪得 死鱼似的,脸上汤也不擦,呼哧一头冲出店子,跨上摩托就跑,人老板在背后喊他 还没给钱也听不到,连回家的方向都跑反了,又跑到周玉薇姑妈家楼下。这回他不 叫姑父姑妈跟表弟了,冲着楼上大吼,姓周的,姓黄的,你们给我转告那个卖肚子 的,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她就是天姿国色我吴天亮也不要她了! 得了吧,他还不要人家,整个一阿Q ,还嫌吴妈脚太大呢!人家有了钱还跟他 干吗呀?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您还甭说,这阿花十个月后扑通一下,还真生出一 个大胖小子儿,把那丁先生两口子喜得,按合同条款当场一手交钱,一手取货,这 哇哇直哭的玩意儿就归他们所有了!周秀英取得了应有的报酬,内心的喜悦也不下 于丁先生,她有什么可喜的?她应该感到可悲?卖侄女儿的钱?切!那是你们吃屎 分子的认为,她是生意人,她可不这么认为来着,她认为这是她代孕网站的爱心成 果,它既是慈善机构,为都市不孕夫妻寻找到了代孕之人,同时也是劝业场所,为 当代无业女青年开辟出了就业之路。至于阿花,自打这天起她又不叫阿花了,合同 上写着十个月内的化名儿叫七日花,代孕期一结束就又回到了身份证上的名字周玉 薇。 餐馆开得怎么样儿了?亏您还记着她说用这钱开餐馆的事儿!她干吗要开餐馆? 开餐馆还要投资,办照,雇人,租房,缴税,还得讨好大盖帽,红袖章,察颜观色, 上疏下导,有的人吃了嘴巴一抹还不能收钱,麻烦着呢,还不如再接再厉就干这行 儿得了!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已经有了初步的经验,每年不多不少只做一笔,工作十 个月休息两个月,不相当于教师每年放寒暑假吗?可她一不背课,二不批改作业, 工资还比教师要高得多,还甭说一般教师了,教授博导也没法跟她比,您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