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阳越来越热了。我渴了,在路边的冷饮店坐下来,喝果汁。这时候,手机响 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是个女人,一开口就说,死哪去了,没良心的——快点啊, 九州大厦,一层咖啡厅。我对着手机愣了那么一会,刚要开口,对方却挂断了。九 州大厦。我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艳妆的女人。我把果汁慢慢地喝完,把瓶子倒过 来,扣在桌上。冷饮店的老板娘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站在门外,我仰起脸,看着高高的台阶,铺着红地毯,一直通到闪闪发光的旋 转门。九州大厦,果然气派不凡。听小姜说,这里面的服务小姐,一律是大学毕业, 年轻貌美,经过特殊训练。小姜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把“特殊”两个字强调了一下。 我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来,打量着四周。客人不多。一对老外,一个梳辫子 的男人,在屏风背后,有一个女人,正认真地研究着单子。我猜测,这个人,就是 电话里的女人。服务生走过来,问我要什么,我踌躇了一下,要了一杯冰水。妈的, 一杯冰水,都要三十块。简直是敲诈。我喝着冰水,眼睛从杯子上方遥遥地观察着 那个女人。她还在耐心地研究单子。凭心而论,这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大概三 十出头的样子,美丽而优雅。女人的气质,只有在三十岁以后,才能慢慢地显露出 来,这话看来是真的。想起她在电话里的娇嗔,我心里一跳,身上就热起来。这样 的一个女人,她要等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想起凌晨的那个梦。直到这时, 我才发现,眼前这个女人,跟梦里那个人,何其相似。不,简直就是梦里的人。我 的心越发跳得厉害了。热热的掌心,在冰凉的杯子上留下清晰的痕迹。我出汗了。 正心猿意马间,那个女人掏出手机接电话,一脸的恼火,拎起包就往外走。我赶忙 尾随出去。 这么多年,生平第一次,我跟踪一个女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跟踪一个陌生 的女人。我这是怎么了?大街上人潮汹涌。女人的白裙子在阳光下,时隐时现,白 裙子的屁股很好看,在紧绷绷的裙子里,像两只饱满的苹果,一前一后地滚动。我 满头大汗。忽然,白裙子不见了。我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四周。车声,人声,一 片喧嚣。阳光像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眼前金灯银灯乱窜。 我闭了闭眼。 坐在路旁的长椅上,我心情沮丧。我还在想着白裙子。一个人的消失,仿佛一 滴水掉进大海,转眼就无处寻觅了。太阳明晃晃的,把这个世界照得昏昏欲睡。我 把脚跷在椅背上,让自己更舒服一些。蝉躲在不知哪棵树上,热烈地叫着。真是奇 怪,这才几月,在这个城市,居然有蝉鸣了。我循着蝉声望去,满目的青枝绿叶, 在阳光下灼灼地闪烁。我觉出口袋里硬硬的,摸了一会,摸出一支棒棒糖。我儿子 爱吃棒棒糖,草莓口味。我把棒棒糖剥开,让糖纸随风而去。我吮着棒棒糖,看着 那张花花绿绿的糖纸伏在地上,被风吹得一张一翕。我不喜欢甜食,对各种糖果, 更是敬而远之。可是今天,我竟然爱上了棒棒糖。棒棒糖很甜。我的口腔里弥漫着 浓郁的草莓的甜香,我不由地打了个寒噤。我喜欢这种感觉。一个孩子走过来,胖 胖的,大概不到两岁。他弯下腰,努力去捉那张糖纸。后边跟着一位年轻的母亲, 学着细细的童音,说宝宝真棒,把糖纸扔到垃圾筒。我这才发现,旁边几步开外, 有一个垃圾筒。我感到脸上有些发烧。从小,我就是这样教育儿子的。年轻的母亲 拉着孩子走过去了,我眯起眼,看着她的背影,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