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成人用品店出来,王树觉得天空的颜色都变了,本来灰蓝的天空一下子成了 暗黑色。街道上人声嘈杂。他在成人用品店门口站了大约几秒钟,有点眩晕的感觉。 这是一间隐蔽的小店,如果不是门口那个硕大的“性”字,几乎让人难以猜测它的 内容。决定走进来,王树花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此前,他一直在四周徘徊,把 路边的树都数清楚了,一共有四十三棵,芒果树有二十一棵,其余的是榕树。他被 自己的念头折磨得有些头疼,究竟要不要进去。妻子倔强而冷冰的表情最终鼓励了 他。 进了店,王树的头一直是低着的,脸有些发烫。他三十五岁了,经历过屈指可 数的几个女人,有一个稳定的妻子,暂时没有换人的打算。他用眼角的余光迅速地 扫了一眼四周,有女性自慰器,男性自慰用品,各种性具。服务生是个女的,大概 不到二十岁,脖子边上还有淡淡的绒毛。她热情地对王树说,先生,有什么可以帮 到你的?王树的脸更烫了,尽量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随便看看。服务生笑了起来, 像一只小母鸡,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嘛。她说。王树抬 起头,看了女孩子一眼。王树在店里转了大概五分钟,他感觉其实远远不止,羞涩 或者说难为情把时间拉长了。服务生大概看出了王树的为难,声音低了很多。我们 这里有很多润滑油,效果非常好,特别是对性欲低落的女性非常有效,不仅可以湿 润,还有一定的催情作用。王树知道她想错了,他要的不是这个。他摇了摇头,眼 光落到一个充气娃娃身上。服务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对王树说,我们这里有 好一些的可以推荐,不过价格要贵一些。王树没吭声。服务生说,我带你去库房看 看吧。说完,和另外一个服务生打了个招呼说,我带这位先生去库房看看。 王树乖顺地跟在女孩子后面,穿过了一条窄窄的、有些昏暗的走廊。很近,不 到五米。说是库房,其实不大,大概七八个平方。服务生从一堆包装盒中抽出一个 说,这个好些,我们卖得很好,客户反应也很好。我打开给你看看。王树连忙摆手 说,不用了,不用了,你说好就行了。服务生又笑了起来。王树拿起包装盒说,那 我们出去吧。在走廊,服务生突然问了一句,你是第一次来?王树说,是。声音很 小。服务生像是明白了一点什么一样“哦”了一声。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厨房的灯开着,妻子在厨房削土豆。总是土豆,王树 的眉头皱了一下,他不喜欢吃土豆,非常不喜欢,妻子也是知道的。他和妻子说过 几次,但妻子似乎并没有把他的抱怨放在心上。没完没了的土豆,让王树觉得生活 也像一只土豆,圆润、结实,却毫无滋味。妻子是云南人,对土豆的热爱似乎没有 理由。看到王树,妻子的眼光从土豆上挪开说,回来了。王树说,回来了。妻子看 了一下王树手上的包装盒,似乎想问点什么,结果却什么都没说。王树走到阳台上, 朝远处望了望,他很想抽根烟,抽出烟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放回烟盒。在家里, 王树是不抽烟的,因为妻子,她受不了烟味,咳嗽得很厉害,王树想大概是过敏吧。 吃完饭时,王树和妻子面对面坐着,非常安静,像两个不相干的人。盘子里的是土 豆炖排骨,还有一个水煮菜芯。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东西,菜难做,他们一般都是一 荤一素,很少有所改变。除非是特别的日子,比如节日,或者各种纪念日。肥硕的 土豆和排骨黏在一起,让王树的食欲完全消失了。他看了看土豆说,晚上不能吃太 多带淀粉的食物,容易发胖。妻子夹起一块土豆说,我又不胖。想了一会说,你也 不胖,不怕的。 结婚七年,日子过得像一杯白开水,激情越来越少,什么都是透明的。妻子很 瘦,或者说比较瘦。结婚前,王树是喜欢妻子的那种瘦的,清爽、干净,像一棵竹 子。结婚后,王树才发现,瘦的女人是不适合做妻子的,缺乏女人应有的质感,也 过于坚硬。两个人之间也没有秘密可言。王树会永远记得结婚半年后的一个早晨。 他正在刷牙,妻子突然闯进来,让他毫无防备地脱下裤子,一把坐在马桶上,然后 就听到“噼扑”的排泄的声音。王树的牙刷一下子愣在了嘴里,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他几乎是忍耐着刷完牙,准备开始洗脸。王树从镜子里看到妻子在撕纸巾,擦屁股。 妻子的屁股撅起来,白晃晃的,王树一下子觉得妻子非常陌生。在床上,王树是喜 欢妻子的屁股的,那也是妻子全身最有肉感的地方,他无数次地亲过那个地方。然 而,那个早晨,妻子高高撅起来的屁股,彻底地粉碎了王树对妻子的身体的美好想 象,或者说美好记忆。王树愣在那里。这时,妻子已经穿好裤子了,她一边刷牙一 边说,王树,你还不快点,要迟到了。那一整天,王树都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闪 现着妻子急急忙忙冲进洗手间排泄的样子。人人都需要排泄,这个王树知道,谁都 知道。但早上所看到的这一切,仍然让王树不舒服,他说不清理由。 下班回到家,吃完饭上床,妻子穿了他买的睡衣,还打了香水。睡衣是黑色的, 吊带,有漂亮的蕾丝花边。这是一个信号,妻子需要他。要在往常,王树会很兴奋。 那天,王树却一点冲动都没有。妻子挑逗了王树一会,皱着眉头说,你怎么了?王 树说,可能太累了。妻子摸了一下王树的额头说,你那好好睡。说完,亲了王树一 下,顺势躺在王树的怀里,拉过王树的手放在她的屁股上——这是王树喜欢的姿势。 王树的手在妻子的屁股上停留了一会,挪开了,他转过身,一直没睡着。 很长一段时间,王树和妻子都没有很好地亲热。即使有,质量也大大降低,应 付一样潦草了事。由于有了第一次,此后王树几乎每天早上刷牙都能看到妻子在排 泄。他越来越难以忍受。大约过了一个月,或者多一点。王树终于无法忍受了,他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妻子说,我觉得人还是要有一些隐私的。妻子赞同地点了点 头。王树又说,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别人最好是不知道的。妻子看着王树说, 王树,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树看了看妻子,很认真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刷牙的 时候上厕所?听完王树的话,妻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王树, 你干什么呀?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王树说,是的。妻子笑完了说,傻瓜,你以为 我当谁的面都可以啊?还不就是你一个人。反正哪里你都看过的了。王树说,那不 一样!妻子说,有什么不一样?再说了,家里就一个洗手间,早上时间那么赶,还 能怎样?要不,你去买一套大房子,好几个洗手间的。那样,我连洗脸都不让你看 见。王树没话说了,妻子说的是对的,他没可能去买一套更大的房子。 这种状况一直没有得到改善,相反有些变本加厉的味道,妻子似乎当他是透明 的。他和妻子性生活的质量越来越差了。王树想,可能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还因为 在一起太久,真的审美疲劳了。近两年,妻子似乎性欲消失了。王树偶尔提出要求, 妻子也找种种理由推脱。实在推脱不过,就脱下裤子,咬着牙,这让王树非常不舒 服,有种强奸一样的愧疚感,似乎他是一个土匪。然而,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王 树是有需要的,他需要解决。 看完电视,洗完澡。妻子躺在床上看报纸,王树也拿了本书。他精神有些不集 中,时不时地望望妻子。过了一会,妻子大概是感觉到王树的异常了,放下报纸, 摸了摸王树的脸说,怎么了?妻子是温柔的,贤惠的,在外人看来几乎是个完美的 妻子。事实上,除开床上,王树觉得妻子也近乎完美。王树没说话,把书扔在床头, 伸手握住了妻子的乳房。那小小的,柔软的肉体。把头凑过去,亲妻子的脖子。妻 子抱着王树,摸着他的背,身体微微蠕动了一下。王树的手滑到妻子的腰部,手伸 进妻子的睡裤。妻子没有阻止王树,只是对王树说,王树,对不起,真的,我不想, 一点都不想。王树没有理睬妻子。妻子拉过王树的手,放在阴部说,王树,我不想, 真的不行,你看,都是干的。王树在妻子身上趴了一会,软软的倒下来。妻子有些 抱歉地看着王树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真的一点都不想,我也想给你, 可我真的疼,很疼。王树说,算了,你什么时候行的?妻子的脸扯动了一下,眼睛 有点湿。王树知道话说过了,拍了拍妻子的脸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