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婚时,房子判归刘亚莉所有,其余财产归我。我是因为有了过错,所以法庭 在财产分割时照顾了女方。我没话说。我纵有满肚子的不是,也没法跟法官扯淡。 我本来想跟刘亚莉协议离婚就行了,她不同意,硬是一纸诉状把我推到民事法庭。 我和刘亚莉领结婚证后,一直没办酒席,所以两个人也很少住在一起,那套以 刘亚莉名义买的房子,我只是每到周末才会去住。刘亚莉也很少住那儿,作为公司 的售楼经理,公司在在售楼盘附近专门给她安排了宿舍。于是我们的房子里家具都 不齐全。我搬走时,那些家具我一件没拿。 存折上双方共同的存款,一共有两万多,这就是我与刘亚莉离婚后到手的全部 财产。当初买房时,首付二十万,刘亚莉出了十万,我则把自己仅有的十万填了进 去。我怀疑刘亚莉转移了资金,她做售楼部经理,手下的售楼员每个月都收入上万, 这几年楼市看涨,她们的钱可没少赚。可是没有证据,法官又同情刘亚莉,我这哑 巴亏吃定了。 其实跟刘亚莉同居后不久,我就发现了彼此完全不同的地方,比如说她太好胜, 而我又喜欢凡事随意,比如她穿衣服喜欢名牌,而我总觉得什么穿在身上舒服就穿 什么。为此,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教育我,批评我,希望我做一个和这个城市相匹配 的优秀职业经理人。可我哪是那块料啊?她还要我改变形象,不准我再剃光头留胡 子。当初她不是挺喜欢我这造型的吗?更要命的一点是,即使是在床上,刘亚莉仍 然像优秀的职业经理人那样讲究控制,而且喜欢女上位。 在认识刘亚莉之前,我因为寂寞,从朋友家抱了一条小狗来养。是一条本地土 狗和蝴蝶犬的杂交后代,母狗,黄色的毛,于是我叫她“黄毛丫头”,简称“黄丫”。 黄丫很黏我,每天下班回来必定要立起前脚抱着我的腿又叫又跳,如果不把她抱起 来,让她舔舔手、舔舔脸,她会以绝食来抗议。到了晚上,给黄丫洗完澡后,她总 是跳到我的床上睡觉,怎么也不肯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去睡。 刘亚莉与我同居后,特别反感黄丫晚上赖在被窝里不走。黄丫也一直不喜欢刘 亚莉,从来不让她碰,有时我出差,必须让别人来照顾黄丫,我宁可把黄丫交给同 事也不让刘亚莉来照顾,我怕刘亚莉惹毛了黄丫——黄丫会咬人的,我还怕刘亚莉 不给黄丫吃喝把她饿死了。在我眼里,爱撒娇的黄丫像女儿一样招人疼,我的朋友 们都喜欢黄丫,黄丫在他们面前不止一次地表演过齐步走和正步走。刘亚莉说,你 那么喜欢那条黄狗,你娶她做老婆好了,你跟她上床好了。这狗日的女人说话真恶 毒。我怀疑黄丫跟她是不是前世的冤家。 不过,说真的,我想跟刘亚莉分手。事实上,跟我有共同想法的女孩子,还是 大有人在,我没必要为了一棵精于算计的小草舍弃整个春天。最关键的是,玛依娜 时常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拿玛依娜跟刘亚莉一比,就显出刘亚莉的短处来了。刘亚 莉是漂亮,可那是职业化的漂亮,不容易亲近得起来,不像玛依娜,喝多了酒敢跟 我一起跑到野地里“放水”,去见她的父母时,住在帐篷里,晚上她敢当着家人的 面钻进我的被窝里。而且玛依娜从来不跟我提钱的事,在民族大学当助教的她,常 说,钱嘛,纸嘛,酒嘛,水嘛。 但是我想错了。刘亚莉仅仅以孩子未来的母亲身份,给我远在新疆的父母打了 一个电话,当年从内地支援边疆建设的建设兵团某农垦师的两位老战士,便从四千 公里之外的新疆赶来了深圳,痛骂我这见异思迁不仁不义的不孝子孙,并且亲自押 送我回农场开来了结婚证明,让刘亚莉成了他们未来的孙子的母亲。 听到我与刘亚莉结婚的消息,据说有好几位女孩哭了。当朋友们把女孩们为我 哭泣的事情转述给我听时,我欲哭无泪。我在深圳跑场子唱歌那半年,虽然不受欢 迎,可总有女孩专门来捧我的场。唉,咱他妈骑马打枪喝烈酒泡俄罗斯妞儿一西北 汉子,跑到南方来居然被一个四川女人弄得没点儿脾气了。于是一气之下我就辞掉 了广告公司的工作,带着黄丫跑到小镇上住下来,专写在西北生活的那些鸡零狗碎 的事情,来换取基本的生活费用。 我和玛依娜的爱情故事,也被我写了出来,不过没有刊物敢发。我和玛依娜的 事情涉及到民族问题。我常常想,玛依娜是这辈子我最不应该错过的女人。每次想 到玛依娜,我的脑子里都会响起王洛宾的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在那遥远的地 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她的毡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