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在医院醒来后,陈丽告诉我,保安听到动静后,赶过来救了我。 你要代我去感谢人家才行。我说。 那是肯定的。陈丽抚摸着我的额头说。 那几个打劫的抓到了吗? 没有。保安说可能是你在外面结了仇,人家上门来寻仇的。 我说,我跟谁有仇啊? 陈丽不吭声。 这时,陈SIR 穿着制服进来了。陈丽便避了出去。 我说,我招谁惹谁了,在自己家门口还被人打? 陈SIR 笑笑。这事儿跟她有关。 她?我疑惑了。 陈丽。陈SIR 笑笑,说,有人不愿意见到你跟她在一起生活,你明白吗? 操他妈!我一急,北方专用的粗口跑了出来。你们应该把他抓起来呀? 证据?我们要讲证据。陈SIR 说。再说人家是这里的知名人士,别说是我,就 是所长也不敢随便动他呀。 我说,那这么说,我只能离开这里了? 实在不行,去别的地方,也是可以的嘛,凭你的才能,是不是?陈SIR 还是笑。 我跟陈丽说,要不跟我回新疆吧? 我跟陈丽说过N 次我们的新疆。我说,新疆是个好地方,有雪山,有戈壁,有 沙漠,有绿洲,有草原…… 一说到草原,我就不吱声儿了。玛依娜家在草原上,那个月光爬进帐篷的夜晚 …… 陈丽靠着我的肩膀,看着我。 我定了定神,说,我想好了,回兵团去,回我们的农场去,即使不靠两个老革 命的光荣历史在农场混个连长什么的,至少可以在兵团小报里当个编辑。秘书长给 我结了三万块稿费,再加上两万存款,在我们那个小城买个十几万的小房,绝对够 交首期了。 陈丽说,我没文化,你爸妈会嫌我的。 我说,不会的不会的。 陈丽说,我这个人性子粗,会跟他们吵架的。 我说,北方人嘛,大家都一样。 陈丽说,我没钱,只会给你们增加负担。 我说,钱嘛,纸嘛,花得出去就挣得回来。 陈丽还要说什么,我不让她说了,我说,就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跟我过一辈子? 陈丽用她好看的脸拱着我的胸口,把我的衣服弄湿了一片。 我和陈丽请陈SIR 和陈嫂吃饭。 陈SIR 这个兄弟没话说,尽管他是警察,是广东人说的差佬,尽管我一向反感 警察,反感差佬。在本市的文友,我就约了陈SIR 一个人,其他人我一概不通气。 陈SIR 来吃饭的时候,拿了两张机票,深圳到乌鲁木齐的。我跟陈丽的身份证 号码,在他那儿根本就不是秘密。 陈嫂给了陈丽一个红包,祝福的话说了一箩筐。 饭后,陈SIR 要开车送我们去机场。我说你不当差了?上班时间,差佬也不能 乱跑啊。 我请假了不行?陈SIR 说,口气冲冲地,好话也听成了坏话。当警察的就这个 鸟德性,让人恨得不行。 陈嫂让陈SIR 在小镇里兜一圈儿。我感激地看了一眼陈嫂。 车到小镇边上,又看到菜地了,又看到铁皮房了。我叹了口气。 黄丫,那是黄丫!陈丽突然喊道。 真是黄丫,在铁皮房那边蹲着,见到陈SIR 的车,站起来,汪汪了两声。 陈SIR 一个急煞车,我和陈丽头碰头。 顾不得疼,一左一右,我和陈丽迅速打开车门钻出车。 一辆朝商业街方向行驶的面包车,猛打了一下方向盘,避开从左侧钻出小车的 陈丽,同时甩下了一句“丢你老姆”,朝侧前冲去。 正朝着我们跑来的黄丫,闪躲不及,被呼啸而过的面包车卷了进去。面包车开 走后,黄丫躺在血泊里,眼睛大睁着。 黄丫发胖的大肚子彻底被车轧破了,几只刚刚成形的小狗狗被压成了红乎乎的 几团肉。我跪在地上,伸手去摸黄丫。她还想伸出舌头来舔我的手,我的脸。可她 的头根本抬不起来了。我把手伸过去,我把脸俯下去,黄丫伸出粉红的舌头,一下 一下地舔着。 陈丽蹲在旁边,哭得呜呜的。 我操你妈,你跑,你跑到天边老子也要把你抓到!陈SIR 发动汽车,风一样追 了出去。 陈丽也伸出手去摸黄丫。黄丫舔了舔陈丽的手,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有菜农出来了。他们拿来了一把锹,我接过锹,在芭蕉树下挖了个坑,把黄丫 和那几团红乎乎的小狗狗,一起埋了进去。 陈SIR 把车开回来了,停在路边等我们。 我抹掉眼泪,对陈丽说,咱们回家吧。 飞机向西向北,穿行在云海之上。 我要为你生个黄丫。陈丽附着我的耳朵说。 我没吭声。 机舱里气压大,每次坐飞机,我的耳朵都会被震得嗡嗡响,听力受到严重影响。 你说什么?我大声问。我告诉过陈丽,坐飞机时我的听力会下降。 我要为你生个黄丫!陈丽也大声地喊着。 邻座的人诧异地扭头看着我们,从过道上推车经过的空姐也朝我们看了一眼。 其实陈丽说第一遍我就听清了,只不过我想要她大声说出来,让机舱里的所有 人作证而已。 假如我的黄丫在天有灵,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