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洪小亮发现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一会儿是一个有两条命案的杀人犯,一会儿 又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公民。在被关押了差不多7 个月后,他又呼吸到了尘土飞扬的 空气。他不知道警方为什么要认定他就是杀人凶手,刚进去时,他竭力否认。他想 自己连鸡都没杀过,怎么会去杀人呢? 警察要他解释为什么平时砌墙时,喜欢往里丢东西。他莫名惊讶,因为这个小 秘密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和马芳华说过,再有,就是同是建筑队的几个人了。他红 着脸说,我……我是……顺手,不是……有意……意的。当警察要他说说作案的经 过时,他双手乱摇,不要乱……乱乱……说,我没……没有杀人。我……我什么都 不知……知道。他想警察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的。但警察反复要他交代作案经过。 他吃不好,睡不好,到后来,他只想闭着眼睡一觉。警察说,你交代了,就让你四 仰八叉地睡,一觉睡到大天亮。他熬不过了。后来,他竹筒子倒豆一样痛快地说, 我说……说,我……交代还不行……行么? 等睡醒,才知道是不能乱交代的,他得为自己的交代付出代价。当他清楚自己 将被判处死刑时,他呜呜痛哭,我没有杀……杀人,我真……真的没……有杀人。 我说……说……自己杀人是乱……乱说的……他噼噼啪啪地打自己的嘴巴,把一张 嘴打得像猩猩的屁股。他本来就瘦小的脸这时候就像一片柳条叶。警察说,早知今 日,何必当初。他们见多了这样的伎俩,并不以为洪小亮真的是冤枉的。他们吓唬 他说,你哪怕把嘴打烂了,也是没用的。那些天,洪小亮除了哭,还是哭。哭到后 来,都没眼泪了,他就干嚎,后来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他就泄气地沉默了,此后, 像片纸片一样地被风刮着走,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当有一天,一个警察通知他,他 可以自由地出去了时,他还一个激灵跪倒在管教脚下,脸伏在他的脚背上说,求… …求……你,别杀……我,我……是被冤枉的啊! 警察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不是拉你去刑场,是让你回家。真正的杀人犯被抓到 了。你小子好福气。那几个人是因偷盗被抓住的,但他们交代杀了人! 放我出去?洪小亮仰起头,这时候他看警察特别高大。 警察一撇嘴,你傻不傻,拉你去刑场的就不是我了,是武警,他们还会对你这 么客气? 洪小亮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胡乱地拍着地皮说,哈哈,他们……弄……弄 错了! 我……说……说我……我不……不是杀人犯……! 参与侦破杀人的专案组人员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把洪小亮毙了,那事情就 更麻烦了。他们想都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了。他们于是就特别痛恨那个前来举报的马 芳华,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误导,他们不会把视线投向外面的。但责任并不在马芳 华,她只是提供线索。事情水落石出了,但他们并不轻松,因为如何处理洪小亮事 件成了他们的一块心病。他们把洪小亮请了过来,和他作了解释,诚恳地希望得到 他的谅解,并提出了一个赔偿方案。洪小亮那时候没有多想别的,他只想早点回复 到平静里,于是同意了那个方案。参与谈判的警方人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最后, 洪小亮颇为不解地问,你们当初怎么想到到千里之外的嘉兴来找我?对方笑笑说, 根据线索。根据什么样的线索?洪小亮究根寻底。对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结果 最重要,过程就免了,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警察也是人,你说对不对? 专案组有个姓沈的警察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马芳华,觉得受了她的戏弄,这口 恶气不出,似乎难消心头之恨,杀人案破了以后,本来可以升职的他,却因为洪小 亮事件背了一个处分。他对马芳华作了一番调查,发现这个女人是个好逸恶劳的家 伙,现在正和一个收废品的人姘居着。此后,他对马芳华的姘居者陈飞虎也作了调 查,查明这个男人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租住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头。都是渣子!沈 警察忍不住在心里轻蔑地骂了一句。他有一天悄悄地把那个陈飞虎堵在了他的家门 口,他说,找你了解一下马芳华的情况。陈飞虎魂飞魄散。他飞快地瞄了老婆一眼, 看她正手忙脚乱地照顾着孩子,并没有过多地理会他,于是把沈警察拉到一边,说, 什么事,你说吧。 沈警察说,马芳华举报洪小亮杀人是不是你的主意? 陈飞虎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头不安地扭来扭去,没有的事,是她自己的主意, 我都不认识洪小亮,她想要那6 万元钱。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沈警察严肃地问。 陈飞虎心虚地垂下头,朋友关系。 你艳福不浅,还包起二奶来了?不要太得意,那个女人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沈 警察警告他说。 是是是。陈飞虎伸出一只手,用衣袖擦着不断冒出来的冷汗。 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们汇报。沈警察叮嘱陈飞虎。 一直到对方走出老远,陈飞虎发现自己的手脚还在哆嗦。 事实上,那天听完马芳华的哭诉,他的心就一沉,他想这个女人还真有一颗蝎 子心,居然把前男友往死里整。他们一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要不然,怎么走到这 般境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要掉头的。后来,他细细地观察马芳华,马芳华 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该吃还吃,该睡还睡。他犹豫起来。这个女人要 是长时间呆在他身边,他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还有,纸是包不住火的,老婆迟早 会知道这件事,他不怕老婆,却怕老婆的几个弟兄,若是闹起来,他们会让他吃不 了兜着走的。若是和老婆离婚,他也舍不得,老婆人不错,待他和孩子都一片真心。 和马芳华结合,那是万万不可以的,他连想也没有想过,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有 些荒唐,就为了图裤带以下的那点事,居然把一个不明底细的女人收留了,还天真 地以为只要管她的吃喝就行了,哪知这个女人复杂得很。老实讲,像这样缜密心思 的女人,他是吃不消的,也有点怕,怕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时候,他就在琢 磨让马芳华离开的办法了。沈警察找上门来,训了他一通,陈飞虎一下觉得到了该 解决这个棘手问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