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一天,毛阿婆悄悄拉过芊问她和我是怎么搞到一块的,我对她好不好,你俩 年龄差别这么大,将来会不会结婚?芊有些难堪地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毛阿 婆接着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一个小妹仔管住他可要有些心计,不要让他欺负 你。人啊,年轻的时候,眼睛是雪亮的,心是模糊的,人老了的时候,眼睛是模糊 的,心是雪亮的,你可不要上当。这番话正巧被我听到,她没想到我去上班了会返 回来拿一份忘了拿的资料,她转过身便看到我站在她背后,赶忙急急地走开。 我大为恼火。我故意冲芊大声囔囔:你今天为什么不去上班啊?你以为你是公 主我应该养活你吗!我告诉你,没门,明天还这样你就滚蛋,我不想为了你毁灭我 的自由生活!这是我第一次对芊如此粗暴。芊当时莫明其妙,事后我反复和她解释 才慢慢消除隔阂。 一直躲在房里偷听的毛阿婆终于忍不住了,她抱着贝贝急匆匆地跑出来,伸出 干枯的手指头,差点没戳着我的鼻子,开口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人家一个如花似 玉的小姑娘跟着你这个丑陋的中年男人,换了别人心疼还来不及,你倒好,对她凶 巴巴的,好像前世欠了你的债,你还是人不是!我警告你,再对芊不好,我就报警, 看你有什么能耐! 贝贝不失时机地“喵”了几声,一双玻璃球眼睛泛着蓝光扫视着四周,给主子 助威。 我的本意就是要激发毛阿婆站出来说话,这样我就有了反击的机会。我说,你 是谁啊?你只是按月一分不少地收取我房租的房东,除此以外你什么都不是。而我 是芊深爱的男人,有本事你就供她住供她吃供她穿,还给她钱花,不然的话就不要 充善人,更没资格阴沉着一张老脸来教训我。 心想借此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以后再不要给芊“上课”,破坏咱俩的安定团 结。 毛阿婆并没被我吓倒,她把贝贝扔到地上让它自己去找食物,双手叉腰说,反 正不许你欺负她,否则你走着瞧。 这老太婆有点蛮不讲理了,我压了压越烧越旺的怒火,不让自己发作。我和芊 毕竟是非法同居,事情闹大了对我没好处。这时,馋嘴的贝贝无意给我制造了一个 机会,我正好拿来给自己作台阶下:其它懒得和你说了,你的猫偷吃我的鱼,你看 怎么办吧。心里说,为这事非要你向我道歉不可,不然的话我就没任何尊严可言了。 毛阿婆睁着一双小眼到饭桌上看了看,只见一碟吃剩的鱼被贝贝刚翻得七零八 落,还有两根鱼刺掉在碟子旁边的桌上,罪证如山,你毛阿婆还有什么话说? 毛阿婆还真有话说,她对这件事表现出十二分的不以为然:自古以来猫吃鱼是 最正常不过了,吃你做的鱼,是它看得起你,证明贝贝和你有感情。俗话说人兽一 般同,畜牲比人更干净,你们下顿接着吃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瞧她轻松样,这 个在我看来关乎饮食卫生的事故,在她眼里却成了一个浪漫的故事。 我不想再和她理论,倒掉那碟剩鱼后,一言不发地窝着一肚子火上班去了。 晚上回来,芊已做好饭等我,又是吃鱼,我挺纳闷。芊告诉我说,你知道吗? 小爸爸,这鱼是毛阿婆悄悄买来赔给我们的。她步行两三公里,去长沙第一师范前 面的菜市场专门买过来。芊总叫我“小爸爸”,叫多了我也习惯了,只要她乐意就 行。 后来听说,毛阿婆买鱼回来时碰上一场大雨,浑身淋得透湿,害得风湿病复发 了,她的腿足足痛了一个星期。我暗暗高兴,认为这就是书里说的因果报应。 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第二天傍晚,芊上晚班没回来,我独自一人炒了两个菜 在客厅吃饭,正开着灯呢,毛阿婆走进来,“啪”地一下把电灯关了,留下满屋子 的昏暗。我一打开,她就关上,如此反复多次,我无法忍耐了,冲她咆哮道,水电 费全归我出还不行吗!之前协议好水电费是我和毛阿婆各负担一半的,现在我提出 全部承担,是希望自己能自由自在地花费水和电。 那也不行,谁也没权力浪费!毛阿婆并没有因为我的大方而让步,她不同意由 我负责全部的水电费,也坚持不让我开灯,非要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我索性扔下筷 子不吃了,去步行街等到芊下班后,和她去南门口大排档宵夜。 南门口是长沙城夜宵摊最集中的地方,灯火通明的美食店一家连着一家,诸如 口味虾、鸭脖子、卤牛肉、水煮鱼、臭豆腐、香辣蟹等小吃和各式各样的火锅都能 在这里找到,被称为美食者的天堂。芊很兴奋,蹦跳着像只小鸟。我们随便寻了一 家店,择了一张桌子坐下来,刚点好火锅和吃食,却有一个漂亮的女孩跑过来从后 面用手捂住了芊的双眼。你谁呀?芊免不了想挣脱,可漂亮女孩捂得严严的叫芊动 弹不得,还露出两颗小虎牙调皮地讪笑。 是小玉对不?我摸出来是你的手了。漂亮女孩终于松了手,芊也笑了,她得意 于自己准确的猜度。芊拉过一把椅子让叫小玉的女孩坐在了自己身边,邀她一块吃。 小玉睃了我一眼,又用眼睛示意芊:这个男人是你什么人?芊先指着小玉对我 说,介绍一下,这是大靓女小玉,她又指着我对小玉说,这是我叔,书商兼编辑, 现在省文联上班。我什么时候变成芊的叔了?心里很郁闷,但为了照顾芊的面子, 我只好默认了。令我更郁闷的是,小玉也恭恭敬敬地叫了我一声叔,又说,叔不会 是老牛吃嫩草吧。 也许感觉初次见面就这么放肆有些不妥,小玉坐下后补充道,其实本小姐最欣 赏你这种成熟的男人。我自嘲地说,遗憾的是,任何东西一旦成熟,就离腐烂不远 了。小玉调皮地转向芊:叔腐烂了没有?芊无声地笑了笑,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暖昧。 我早就知道小玉这个名字,她和芊共过半年事,之前曾听芊多次提到过她。年 龄不大,才23岁,经历的男人却不少,一时半会数都数不清。拿芊的话说,小玉从 来不出卖自己的色相,从不廉价把自己处理给男人,但也离不了男人。她能让男人 为她狂为她痴为她着魔,却从不允许男人贱看她,捉弄她,就像一只高贵而精灵的 狐狸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收放有度,挥洒自如。我怕芊跟她学坏,以各种理由阻 止她去和小玉玩,所以自从和我同居后,芊一次也没出去和小玉玩过,除了打一打 电话。今天见了面,我一下子就被她镇住了,这是一个很生动的女孩,是少见的绝 色佳人。虽说芊也是我朋友圈子里公认的美人,但与小玉比,我觉得芊少了性感和 妩媚,逊色了几分。 这一晚,我喝了很多酒,一边骂毛阿婆的娘一边和两个小妖精打情骂俏,最终 烂醉如泥。凌晨,两个美女一人架着我一只膀子把我送回家,刚进屋就吐了一地, 免不了又被毛阿婆狠狠地数落了一顿,这已不重要,反正我醉了,听不清她在胡说 什么。要命的是,第二天毛阿婆找我“谈话”,痛骂我是流氓,理由是两女一男共 睡一张床。这能怪我吗,两个美女睡在我身边是事实,可我当时根本不知情,再说 小玉也有些醉了,回不了家,但什么风月事也没发生。还有一条罪状是我背后侮辱 她,开夜宵店的那家是毛阿婆的远房侄子,他把我当晚骂她的事原原本本地打电话 学说给毛阿婆了。为什么偏偏会在她侄子开的店吃夜宵呢,这真是人一倒霉连喝开 水都塞牙,这高度戏剧性的遭遇让我甘拜下风,最终以我向毛阿婆郑重道歉并保证 不再重犯了事。 从那以后,我看到毛阿婆就满心眼不舒服,并拒绝以友善的目光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