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进入冬天不久,五七联中的校园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震荡,先是一名女学生的 家长来学校找庆国闹事,说是自己的女儿怀孕了,后来庆国被警车带走了,罪名是 强奸猥亵女学生,而且还不止一个。由于我和庆国同宿舍,警察对我的询问要格外 细致一些,他们问我有没有发现庆国的不正常,我说没有发现,他们就感到吃惊, 据受害人说,庆国干的这些勾当都是在宿舍里进行的,我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 马迹! 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所有的舆论对学校都不利起来,尤其是那些女学生的家 长,更是把学校看成了贼窟淫窝,有的想办法让孩子转学,有的干脆就直接让孩子 回家不上了,这种风气像瘟疫一样很快就在校园里蔓延开来,才几天的时间,整个 学校里的学生一下子就流失了三分之一还要多,校长急了,把动员学生返校的任务 压给了老师们。我分到了四个指标,行动了两天,其他老师都有收获,只有我什么 收获也没有。校长下午开调度会的时候,专门点名批评了我,说我工作不积极。我 心里委屈得不得了,这四个女学生的家,我都去了,而且每到一家都是态度诚恳, 言辞谦和。 和小蓝见面的时候,我把心中的苦恼说了。这段时间我和小蓝似乎开始了恋爱。 不见面的时候,我有时会想她,就悄悄地给她写信,贴上八分钱的邮票,塞进邮筒 里,信还没有走到我们就又见面了。小蓝听我说完,用种怪怪的目光看着我,我问 怎么了?小蓝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我说,当然是真不明白了。小蓝 说,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年轻,又是和庆国同宿舍,你就这样去劝女学生不是火上 浇油吗!经小蓝这一说,我恍然大悟了,怪不得那些家长大都用带有敌意的目光看 我呢!原来他们把我和庆国联想在一起了。我向小蓝讨主意,起初小蓝故作深沉, 见我有些急了,才说,带上我。一开始我没有理解小蓝的意思,见她挽起我的胳膊, 我明白了,我们就这样出去,没有人把我们不当成一对的。 带上小蓝再去女学生家做动员工作,效果居然出奇地好,看到小蓝小鸟依人般 地偎在我身边,家长们不再用那种目光看我,态度也明显热情了许多,然后我再动 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上小蓝在旁边不失时机地帮衬,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四个女 学生全劝回来了。任务完成得很圆满,最后我受到了校长的表扬,按说我应该高兴, 但我却一点也没有喜悦的感觉,我觉得这个事情有些太窝囊了,家长对教师的印象 都到了这个程度,不是我们这些做教师的最大悲哀吗! 这次小蓝和我一起行动带来的另外一个副产品,就是我和小蓝的事情大白于天 下了。过去我们所有的活动都是在地下进行的,现在想瞒也瞒不住了。 我和小蓝的事情公开了之后,我们也就不再避讳什么了,以前她不敢到学校来 找我,现在也敢了;以前我去门市部总是鬼鬼祟祟的,现在是光明正大地去。捅开 这层看似神秘的窗户纸,我才感受到一切是这么简单,我们把一个本来是极其简单 的事情想复杂了,我不再给小蓝写信,从心里感到自己很少想她了。下一步按照乡 下规范的路子,我就应该找媒人去小蓝家求亲,然后就是订婚,然后就是结婚生子 ……。一份四平八稳的婚姻;一份四平八稳的人生。从这踏入社会的第一站我就看 到了自己未来人生的全部,意识到这一点,我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春节临近了,事情骤然多了起来,原来计划让老王当我们的媒人去小蓝家提亲 的,就只好等节后再说了。学生的期终考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我所教学生的考试 成绩不理想,在学校里排成绩我是倒数,放到全镇成绩就更差了。 寒假结束后,学校让我改教了六年级的体育。这明显有贬低的意思,一开始我 有些接受不了,想找校长理论理论,后来想到在这样的破学校还能有什么前途?教 体育又不少领工资,自己还落个轻松,何乐而不为呢?我想开了,小蓝却计较起来 了。有次我们出去,小蓝就问起了我为什么教体育,我满不在乎地说,是因为教得 不好呗!小蓝听了,没有说话,好像是生气了,看到她这样,我心里也气鼓鼓的。 憋了一阵,她终于说了,问我就这样不求上进吗?我说,在这样的破学校有什么可 上进的。顿了一下,小蓝又说,你就不能为我想想?我听了这话心中更气愤了,她 这是嫌我给她丢人了。 那时侯的我狂傲自负,又有些倔头倔脑的,对女人还不知道呵护和怜爱,极容 易冲动,当时我一点也没有考虑小蓝的感受,丢下一句,我什么都要为你想,你是 我的什么人?扭头就走,此后就没有再回过头。 直到暑假后我离开五七联中,小蓝一直没有再去找过我。 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凑齐了六百块钱,让老王转给了小蓝。当天晚上,为 了答谢老王,我请他喝酒,几杯酒下肚,老王摩挲着眼子告诉我,小蓝接过钱去的 神情极不自然,有点想哭的意思,我不想听老王说这些,就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 老王见我没有反应,就又说,小蓝是个好姑娘,她比那个小青强。然后压低了声音 问我,你知道小青和谁吗?不待我猜,老王就做了抿头的动作,我知道老王说的是 老刘,……哎呀呀,两个人真够腌臜的,就这样赤条条地被人逮了个正着,也是年 龄一大把的人了,就这么给人家跪下了,也不嫌丢人,……。 在老王的絮叨声中,我渐渐喝醉了,这是我第一次喝这么多酒,感到有种很解 恨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周围都填充着一些虚幻的东西,就连老王 那光光的头顶也成了浮在空中的泡沫,正是这些东西让我游离了自己的身体,把所 有的梦想都飘在了空中;想要的东西都来了,不想要的东西都走了,该远的东西远 了,该近的东西近了,自己就是自己的主宰了;自己就是整个世界的主宰了。 这种感觉是多么的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