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傍晚时分,经常可以看到马小雨和刘梅梅结伴到郊外去散步。他们就读的高中 就在郊区附近,出门不远就是郊区菜农的菜地。马小雨是篮球爱好者,他一边走, 一边“不疼不疼”地拍打着一只篮球。刘梅梅手里则总是拿着课本,可她从来都没 翻开看过一眼,而是把课本卷成筒,在大腿外侧拍来拍去的。她拿课本不是为了看, 而是拿着而已。拿着的目的就是拿着。 面临毕业,他们两个的成绩都不太理想,上大学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刘梅 梅最关心的是毕业以后自己干什么。而马小雨不,他似乎没想过将来,只对眼下罗 校长阻止学校成立篮球队的事耿耿于怀。 这个鸡巴姓罗的!马小雨愤愤地说。 刘梅梅就数落他,你嘴巴放干净点马小雨,什么这巴那巴的?好像它就长在你 嘴里,一张嘴就出来了。 话刚说完,刘梅梅自己先笑弯了腰。 十年后的某一天,刘梅梅站在街边打车,刚上去就惊叫了一声,哎哟我的妈! 刘梅梅这么惊叫,当然不是在出租车上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妈妈,而是发现出租车司 机竟然是马小雨。也就是在那天,他们重温往昔时光的时候马小雨提到了那个“这 巴那巴”的细节。 你还记得呀,都十多年了。刘梅梅的两条纹得细溜的眉毛跳到了额头上,用这 种近乎夸张的表情表示了自己的惊讶。 你不记得?马小雨反问得不动声色。 刘梅梅的脸似乎红了一下,说我当然也……记得。 马小雨直视前方,一边问她,知道那天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马小雨没有回答,而是扭回头冲刘梅梅笑了笑。是那种不露齿的笑,嘴角向两 边微微拉扯,埋藏着显而易见的坏。然后,马小雨的目光极快地从刘梅梅的胸脯上 一掠而过。刘梅梅下意识地含了含胸,还拿手在胸前遮挡了一下,但她马上觉得自 己的动作毫无意义,就松弛地放下了手。马小雨的脸又扭了回去,专心驾车。刘梅 梅望着马小雨的后脑勺,吃吃笑。 你弯腰的时候,从领口上。不过只看到了上半球。马小雨倒没笑。 那时候你才多大呀,就那么下流。刘梅梅仍在笑。 我记得那时候好像和现在一样大。 胡说。 我不是说年龄。它的个头这些年好像没怎么长。 刘梅梅突然就明白“它”指的是什么了,扑过去叫喊着,找死呀你马小雨,在 马小雨后背上捶打了两拳。马小雨没有躲闪,也没再说话。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种静有些异样,刘梅梅有些不习惯,就神思恍惚地把目光投到了窗外。过了好一 阵,刘梅梅才缓过劲,叫道,马小雨你要把我拉到哪里呀?她好像不记得自己告诉 过他要去哪里。马小雨却稳稳当当地回答她,先去蓝梦书屋收账,再到工商行存款, 然后回家。刘梅梅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呀?直到办完马小雨上 面说到的那些事,车在她家附近的那条街边停下,刘梅梅还没能从那团迷雾中挣脱 出来。 下车的时候,刘梅梅从座位上起身,身体前倾,等于把自己的脸向马小雨伸了 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马小雨揽过刘梅梅吻了一下。这一 下算什么?谈不上刘梅梅愿意不愿意,她的脑筋根本就没转过弯来,就完了。热烈 的回应?或者拚命挣扎?都谈不上。马小雨根本就没给她留出反应的时间,换句话 说,刘梅梅还没来得及做出热烈或挣扎的姿态,整个过程就已经结束了。闪电一样, 刘梅梅只感到嘴唇间温润了一下,马小雨就放开了她,并且扭回头又给了她一个后 脑勺。 下车吧。马小雨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刘梅梅竟然听话地下了车,木偶似的。竟然连一句嗔怪的话也没说,连一个严 肃的表情都没做出来就下了车。刘梅梅立在街边,茫然地望着马小雨的出租车远去。 应该说刘梅梅对那一吻没有什么感觉,感觉是被她到家后回味出来的。刘梅梅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不断地舔着嘴唇,就这样感觉才渐渐来临了。先是一点点,后 来就汹涌而至了。汹涌到刘梅梅的脸都红透了。刘梅梅伸出一根手指,恨恨地点着 镜中那个刘梅梅的额头说,你就这么轻易让马小雨占了便宜,让丈夫谢军知道了, 看饶不饶你!不过她马上又原谅了自己,对自己说,没关系,你只不过让他浅尝辄 止罢了。 浅尝辄止这个词让刘梅梅乐得手舞足蹈,放纵自己笑倒在了沙发上。在这一刻, 刘梅梅似乎又恢复了她泼辣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