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山找族校校长借钱时的抵押品是一句话,“不要钱,我帮你上一年的课!” 校长斜着眼看文山。文山昨晚虽然洗了澡,但那满脸的胡须,齐肩的长发和那 身棉衣不像棉衣、夹衣不像夹衣的衣服怎么看也不像说出这句话的人。 文山冷笑了一声,随手捡起一支粉笔,只一笔,就在黑板上画出了一幅中国地 图,再添几笔,黄河,长江,秦岭,太行,北平,南京,郑州,上海就都有了自己 的位置。 校长“哦”了一声。 文山又拈起校长桌上的毛笔,立身,随手扯了一张纸,一挥而就。校长接过看 时,一笔好行楷:欲需千言,立马可就! 校长抓出一把钱塞到文山手上,说,我就这么多了。上课的事,你过两天来听 信吧。 族长是个大忙人。族长不仅是陆家坡的保长,还是镇上划子帮的帮主。校长找 到族长已是两天后的事了。校长见到族长没说借钱给文山,却对文山的学识和气质 大加赞赏:“个子那么小,学养那么实,整个精气神都长到眼睛上去了!”族长是 边喝酒边听校长说这番话的,见校长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了,族长呷了一口酒,轻 轻将杯子放回桌上,又抹了一把嘴,这才说,他怎么不来找我呢?不等校长接话, 族长又说,昨天他带八叔去了镇上看病。吃完饭后,我去看他吧。 吃完饭,族长进里屋拿出一把用布包着的铳来。 校长说,把铳给他? 族长说,谁接给谁。 族长和校长走到陆八爷门口,陆八爷斜倚了那半扇门,坐在门槛上晒太阳。 族长说,八叔,气色好多了。 陆八爷说,吃了药,还吃了肉,身上有力气些了。 族长说,文山还可以? 陆八爷说,在屋里粉墙呢。 族长扶着门框往里看,文山正光着膀子往墙上刷石灰水。文山的身板的确瘦小, 族长说,文山是铁骨人呀,肉都长到骨头缝里去了。 文山没有回头,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抓起他的那件衣服穿好,这才回过身来见 族长。 族长说,要是你不忙,我跟你说件事。 文山一连声说不忙,提了把椅子出来,见门外还站着校长,就说,只这把椅子 了。 陆八爷的家没有院子,进门是堂屋,左右套了四间房,三间有框没门,一间有 门没框,堂屋底处有一过道,是通往厨房去的,厨房有一个后门,后门关得十分严 实。 校长说,不要紧的,我坐门槛好了。 族长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来,说,明天我叫人给你们送半扇门来。 陆八爷说,不如还是把族田给我们种吧。 族长说,文山想去学堂里教书。 文山说,教书不耽搁种田的。 族长说,你全身都是铁,也只打得几斤钉,教书是大事。 校长说,教书是大事。 族长说,要是再教出个尚书老爷来,文山就是我们家族的恩师了。 文山一揖到地,说,任重道远,任重道远。 陆八爷说,还是把族田给我吧。 族长说,族田还是让族人分种吧,你收一半的租。 陆八爷说,不作田我不收租的。 族长说,看坟是大事。 校长说,看坟是大事。 族长把手中的铳往前一伸,说,拿去! 文山正要上前,陆八爷说,还是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