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静静的林地叫我有点喜欢上了这里,我把那三只林蛙放进了水里。这里应该是 它们自由的天地。 “我们走吧。”张西林开始收拾起鱼网,把鱼网又装进那只尼龙丝袋子里,他 的脸色还有些难看。 在收拾好东西,趟过靠林边的那条河沟时,我们又惊飞了那两只野鸭,扑棱棱 向林子里飞去。 已经踩到水里的张西林向我竖起了一只手指头,嘘了声说:“这里有鱼,我看 到了,有三条鲫瓜子。”他赶紧从水里退了出来,从肩上卸下尼龙丝袋子,从里面 倒出片网来。 我打量着这条宽不过三米,长有十来米的水沟,有些迟疑地小心问:“会有鱼 么?” “放心吧,我说的不会错。” 他叫我在水边的沙滩上扯着网就行,他下到水里去,我们向前拖去。 “我看到了,兜上了,这回别让它跑啦。”他兴奋地大叫。 网拖到头拖到岸上来,果然有鱼在网里跳动,他从网里抓出两条半斤左右的鲫 瓜子来。 “还有一条呢?难道没兜上来。”他把网左右翻看着。 “在这儿呢。”我一指沙堆上,一条鲫鱼正晾在沙滩上翘动着尾巴呢。这条漏 网之鱼被张西林捉进塑料袋里。“我说嘛是三条鱼么。”张西林像孩子一样高兴起 来。我不得不佩服起他的判断力,因为我俩再兜一遍时,一条鱼也没兜上来,就像 这三条鱼特意在这里等着我们似的,让我们总算没有白来。 “你回去就用这三条鱼给你父亲吊个汤。”张西林说。 回去时似乎比来时的路好走了许多。走到中途一个涵洞下,张西林走下去趴在 小溪水面上喝水。其实我们带着矿泉水瓶了,张西林说他喝这山里的小溪水痛快。 他像一只大鸟似地伏在那里。 我们从新上路在路基上走出没多远,张西林立在自行车上停了下来,在等我。 我走到他跟前时,他往前边的路沟里一指叫我看,“那是什么?”“是山鸡,在沟 里走呢。”我定睛看时,果然在前边二三十米远的路沟下,一只灰褐色山鸡正在沟 里慢条斯理地走呢,它显然没发现我俩,等我俩跟近到十几米远时,它才噗地跳起 来飞走了。 “可惜,我没带沙枪来,不然我们晚上可以炖山鸡了。”张西林遗憾地说。 走到一片白桦林子路边时,一列火车呼啸着开过来。这种宁静片刻之间被打破 了,我们躲到路沟下边的林带里去。列车开过时,车厢里的人在冲我俩指指点点, 一定在猜测我俩是干什么的。张西林伸头傻傻地张望着,与小时候相比,现在进山 的火车头已换成了内燃机车头。那个开车的司机清清楚楚地坐在玻璃窗后面。 再从白桦林地走出来时,我俩各自手上多了一把山葱,就是在刚才的林带里采 的。那里还有一些开着不知名的小黄花、小蓝花。 “城里人,你有多久没在春天回山里来啦?”看到我手上采到的一大把达子香, 惊喜地把鼻孔凑上去深深地嗅着卷叶里的花苞儿,他这么问道。 “好久了,真的好久了……”我连连说,我很少在春天回到山里来,如果不是 这次因为父亲的病情。 “你真该常回来看看,这个季节是多么叫人喜欢呀……”他黑黑的面孔又绽出 了笑纹,嘴里吹起了口哨。 和着林带里原野带着草木嫩芽味道的清新的风,夕阳一闪一闪从白亮的铁轨上 跳去。 我俩推着车走上河坝上,远远地看着一个胖胖的女人身影慌慌张张朝我俩奔过 来,走近了,看清来人是张西林的老婆。 “……这个婆娘来干什么?”张西林眯缝着眼自言自语地说。 “你快去看看,老三往饭店里送林蛙,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这个女人抹 着脸上流下来的汗,站下说。 老三就是张西林的那个酒鬼妹夫。 “这个酒鬼,这个畜生,活该!没良心的东西……他总是不听我的话,让他去 蹲小号好了。”张西林发泄着什么说。 “可是你总得可怜可怜我那个可怜的妹妹吧……”这个女人开始抹起了眼泪。 “好啦、好啦……”张西林烦躁地一挥手打断了她,和她一起骑上了车子。 这个女人从我手里接过车子时还没忘往我手里的盛鱼的塑料袋子瞅了瞅,那三 条鱼在塑料袋里扑哧扑哧发出一阵声响来。 张西林的老婆就瞅瞅我,又瞅瞅张西林,似乎不太相信我们两个只打回三条鲫 鱼来。 “这个畜生,活该!……”张西林嘟嘟囔囔跟着他老婆走去了。 我回到家里时已很晚了,从我进屋时,躺在床上的父亲眼睛一直盯着我手里提 着的塑料口袋,直到下锅时这三条鲫鱼还在翻开水花的锅里活蹦乱跳。我动手按照 张西林告诉的方法,把这三条鲫鱼做了汤,放了山花椒梗,要开锅时撒上了山葱叶。 鱼汤盛出来,母亲尝了一口汤,说,她这辈子也没喝过这么鲜的汤。 这个时候,父亲的眼睛瞪大了,新鲜的鲫鱼汤味正飘满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