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民政局那蛋脸姑娘,孙石山和陆月都认得,结婚就是找她登记的。如今她已结 婚生子,蛋脸变圆脸,慈眉善目一派佛态。接过孙陆的离婚协议书,她简直是不堪 承受打击般嗷嗷大叫起来。 “啊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多好的一对儿……哎我说孙老师,不行不行,缓 一缓,今天先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不用了,小胡,我们已经想清楚了。”孙石山平静地说。 “是,我们考虑好了,不是一时冲动。”陆月表态。 圆脸好说歹说,见双方主意已定,百般惋惜地拿出绿色小本,一边缓慢地登记, 一边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等我一压钢印,可就没有余地了。” 陆月看了孙石山一眼,“不反悔。” “……夫妻感情破裂,无子女,房子归女方……”圆脸一边写一边念,她尽了 最大的努力故意把时间拉长,“多有气量,多有修养啊,离婚还处处为对方着想, 换了别人,还不争得头破血流……” 两人沉默着谁也不搭话,仿佛一打断圆脸的节奏,这婚就离不成了。 尘埃落定的一刻终于到来,圆脸使出浑身的力气在证书上压下钢印。 两人接过证书走出民政局各奔东西。陆月的情感一直处于麻木状态,直到她在 “经典”咖啡坐下来,要了一杯摩卡,诸多感觉这才浮出水面。就像突然取下了枷 锁,她的双手有些抖动,这抖动是自由的结果,它们一时还不能适应束缚的解除。 让陆月不解的是,为什么她平时从没感觉到枷锁的存在,而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己 其实早已为之所累。女人进入家庭,有时就像身陷泥沼,自我的淹没悄无声息,这 正是它的可怕之处。陆月无法想像自己一身奶馊味,抱着孩子和别人家长里短的样 子。 陆月摇摇头,摆掉了这些险些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命运,又扬扬眉,吐出一口晦 气,一颗心终于只为英国皇家舞蹈学院而欣喜蹦跳了。再过两个月,报名手续一办, 她就可以漂洋过海,去梦想中的地方。她想此时应该给李涵章打个电话,他说这个 周末一起去东部华侨城,住进看得见整个深圳海湾的房间,足不出户,做出一片海 阔天空——她原本感到为难,现在可以一口答应他了。 陆月满怀甜蜜将电话拨过去,却是关机,拨另一个号码,结果一样,正郁闷不 解时,孟加拉来电,得知陆月一个人在“经典”,十分钟后便赶了过来。 “你……真的办了?”孟加拉看出了某种结果,但不确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嗯,很简单。一个戳就搞定了。”陆月把离婚证丢给孟加拉,“像做梦一样, 既荒唐,又真实。” 孟加拉惊得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 “你别这么大反应好不好?离婚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陆月心不在焉, 她想的是李涵章关机太不正常,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你不听劝告,简直是一意孤行。”孟加拉像自己的家被解散了一样,很伤感, 她说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咳,我活着不是为了别人,我要的首先是自我的精彩。咱们价值观不一样, 所以不存在谁对谁错,哪种生活好哪种生活坏。”李涵章说过,等陆月从英国毕业, 他要帮她大搞个人舞蹈专场,全国巡演,让她的舞蹈事业有一个辉煌的新纪录…… 想到此处,陆月脸上不觉浮起了自信的笑容,“加拉,人生最大的意义是自我价值 的实现,绝不是儿孙满堂。” 孟加拉没吭声,若有所思。半晌,她才开口说道:“他出事了……” “什么?”陆月感觉一盆冰水当头浇泼,一下子凉到了脚趾尖。 她感觉天真的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