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姑堤俗称“寡妇堤”,它的得名有故事。 本市南门江上游有三条主要支流,分别称为上溪、西溪和南溪,其中上溪最长, 位置最靠北,从命名规则上看,本应称为北溪,但是约定俗成以“上”为名。上溪 从山地流出,集雨面积广阔,平时流水和缓,温婉宜人,一旦遭逢大雨,山洪夺河 而出,则浩浩荡荡,涛声震天,令人胆寒。 七姑堤位于上溪的中游地段,那里的地势丘陵平原相间,以“溪童洋”为地名, 分布有一个集镇十几个村庄,三万余人口。历史上,溪童洋以水灾频繁著称,因为 低洼地多,每遇洪水就是一片泽国。相传在明代,有一次上溪泛滥,河畔溪童村被 淹,有一户人家屋倒人亡,男主人死于大水,留下妻子和两个儿子。死者的妻子叫 七姑,成为寡妇之后,带两个儿子讨饭到了县城,在县衙前鸣鼓喊冤,状告杀夫仇 家。谁是她的杀夫仇家?就是上溪,那条河。寡妇状告河流,要求官府判给公道, 用今天的话说,纯粹是告刁状,胡搅蛮缠。这种状官府如何受理?且此风不可长, 长了还了得,百姓群起仿效,无论晴雨,都要上访,官府哪有宁日。因此寡妇七姑 理所当然地挨了臭骂,被驱出衙门。却不料人家很执著,挥之不去,卷土重来,死 缠滥打,就是要告。这件奇事远近相传,被朝廷钦差听说了,写进奏折,送到皇上 那里,引起了注意。而后就有圣旨下来,让基层官员体恤民情,抚慰寡妇丧夫之痛, 同时训令妥修堤防以防水患。于是溪童洋就有了一条“七姑堤”,又称“寡妇堤”, 两个叫法内外有别,当地人嫌“寡妇”晦气,他们只称“七姑”,外地人不忌讳, 多叫“寡妇”。 七姑堤的这个传说属于民间故事,其真实性已经难以考证。这座土堤在历史上 发挥巨大作用,为溪童洋百姓的生存安全作出重大贡献,却是毋庸置疑。根据县志 记载,数百年来,七姑堤曾经屡次顶住大水,也曾屡次溃于山洪,每一次崩溃都给 当地人民生命财产造成惨重损失,同时每一次又都在灾后得以重建。七姑堤的最后 一次崩溃与重建发生在三十年前。当年秋季,本市遭遇强台风正面袭击,全市普降 特大暴雨,南门溪水暴涨,市区防洪堤决口,全城受淹。南门溪上游三大支流无一 幸免,全面发洪,七姑堤在那次大水灾中垮堤,溪童洋成为海洋,所有民居尽没水 下,只剩若干树梢在水面上招摇。溪童村有一个小姑娘刚满五岁,堤坝崩溃前,与 家人一起逃出,躲在村外一座小山包上,亲睹了汹涌洪水。那年洪水实在太大了, 居然淹及历史上从不受淹的山包,把村民们从山包中部逼到山顶,再成群结队逼到 树上。小姑娘由她父亲背着,猴子一般攀于树梢,在水中被困了几个小时,才被赶 来的解放军救起。她母亲未曾坚持住,死于洪水。这小姑娘就是童健,她对洪水的 恐惧与仇恨来自童年的深刻记忆。 大灾之后,七姑堤再次重建,在省、市、县各级重视之下,重修的七姑堤建得 分外结实,此后三十年,本地屡遭水患,七姑堤屹立不倒。当年从洪水中逃出一命 的小姑娘童健长大成人,上大学读的是水利,由于家庭困难,其完成学业靠的是乡 里乡亲,七大姑八大姨你一点我一点的资助。毕业回到县里,她被安排在县水利局 属下一个水文站做技术工作。这个人业务很好,能吃苦,个性鲜明,很快就受到注 意。后来赶上一个机会,作为女干部苗子,被派到她老家溪童镇当个副镇长,几年 后回县水利局当副局长,不久调到市水利局总工办搞技术,几年之后成了总工办主 任。 她招惹了一件事。 那一年,本市重修南门江防洪堤,作为市政府为民办实事的一大项目。南门江 防洪堤在三十年前那次大洪水中决口,并于灾后修复,与童健老家七姑堤情况类似。 三十年时间里,南门江防洪堤成功地挡住南门江一次又一次洪汛,本市市区也在三 十年经济发展中扩展了数倍,集聚了近百万人口。由于城市发展,人口密集,交通 繁忙,工商业发达,城区防洪排涝面临越来越大压力,特别是南门江泥沙淤积,河 床抬高,航道改变,现有的防洪堤已经不能适应,需要重修。经过多方努力,防洪 堤重修被列入省重点项目,得到国家和省的资金支持,正式投建。 起初童健对这个项目介入不多,当时局里成立防洪堤建设办,具体负责项目进 行,由局长亲自挂帅。童健只是局里一个中层干部,奉领导要求协助工作,没有资 格过问其他。防洪堤项目相当大,按照规定履行招投标,省里一家工程企业中了标。 童健听到一些议论,说中标的老板姓林,人称林公子,有大背景。林公子拿这个工 程动用了高层关系,轻而易举,如古人所称是“囊中取物”,招投标只是走过场, 结果早已内定。时下这种议论不奇怪,招投标中的猫腻屡见于各种案件披露里,未 曾案发或者经查确实没有猫腻而被议论为有猫腻的也不少见,很少有哪个大工程没 有被人议论。既然管不着那些事,无从得知其详,童健也就是听听而已。 童健卷入防洪堤事务是在工程开建之后,事出偶然。按照局里要求,童健所在 的总工办派有一位工程师参加防洪堤建设办,参与处理基建中的技术事务。这位工 程师是中年人,局总工办的业务骨干之一,技术很全面,为人很较真。有一天这位 工程师回局找童健,称有事要说,童健把手头的事情放下,在办公室跟他聊了会儿。 工程师说了工地施工的一些情况,提到工程有问题,包工头胆子太大,偷工减 料,钢筋没下够,水泥降标号,技术指标达不到。他向包工头指出问题,包工头不 当回事,还跑到他家送礼送钱,钱的数额不大,只有两万,工程师不敢收,当场退 了。这件事工程师向建设办反映,建设办主任答应跟监理单位说,让监理过问。而 后监理单位派了几个人到工地上东转西转,敲了一块新浇筑的水泥墩,检查化验了 半天,认为基本合格,有些小问题需要整改。 “糊弄人呢。”工程师抱怨道,“肯定是勾结在一起了。” “这事你跟局长反映过吗?”童健问。 他跟局长隔得远,他找童健,要童健跟局长说。 “我没管那个事,不好说啊。” “为什么不能说?局总工办只管修水渠,不顾防洪堤?” 童健不禁发呆,不知该怎么讲,人家的说法似乎也有道理。 尽管不是她管的事,她不了解情况,有技术人员找她反映,要求她跟局长谈, 她不说也不对。她去找了局长,局长听了不太高兴,说知道,这个工程师迂得很, 跟人搞不来,工地是有点小问题,但不是那个情况。 该工程师被撤回来了,局里另外找了技术人员到建设办,没让总工办再派人。 但是童健却再也放不下,忍不住多方打听。原来省里那位林公子拿走防洪堤工程后, 并没有实际操作,转手包给了另一家承包商,而后再分包,层层转手,蛋糕越分越 小,到了眼下这些包工头手里,偷工减料成了赚钱的主要手段。工程的招标、转包 有无猫腻,施工与监理是否勾结在一起谋利,童健无从了解,工程质量上的问题却 是显而易见,童健是搞技术出身的,她偷偷跑到工地看过几次,那骗不了她。 她再去找局长。局长非常生气,让童健不要惹事,这个工程是领导工程,连他 局长都不敢多话,童健怎么还要多管闲事?童健说她不管闲事,谁拿钱谁没拿钱不 是她的事,她只说工程本身,防洪堤不是哪家的围墙,它要是垮了,多少人得死啊。 她居然去找了副市长唐亚泰。“亚凶”鼎鼎大名,在本市谁不知道?童健跟他 几乎没有正面接触过,只听人家凶恶,未曾亲身领教,也就初生牛犊不怕虎。局长 说这个防洪堤是“领导项目”,把事情推到领导那里,所以她找领导反映。 唐亚泰听她说,很惊讶。 “告大状啊。”他说。 童健称自己不是告状,她没告谁,有的话就是告那条防洪堤,它会害死人。 唐亚泰当即问一句:“你是溪童人?” 童健姓童,姓童的并不都在溪童镇,唐亚泰怎么一下子想到那里去了?他肯定 听说过上溪七姑堤的故事,想起了传说中那个告河水的古代女子。 童健承认自己是溪童人。 “七大姑啊。”唐亚泰略带嘲讽,“看起来是祖传。” 童健说她们家七姑堤以前的故事不一定是真的,眼下防洪堤的事情不是假的, 按现在这个样子修下去,太危险了。她心里放不下,觉得应当找领导说,还来得及。 “不会没有个人原因吧?” 她承认有个人原因,不是她跟局领导或者施工队那些人过不去,是另外的情况。 前年她和丈夫在市区看房子,丈夫中意南门江畔的江滨花园,认为沿江风景好,夏 日凉快,但是她坚决反对,主张买地势高的楼盘。不因为别的,只是怕发洪水,她 从小最怕这个,丈夫最终听从她。如果南门江防洪堤决口,大水冲进市区,无论如 何淹不到她家的房子,她很安全。但是她有个四姐不听她的,房子买在江边上,楼 上住家,楼下店面。她专程去勘察过,一旦防洪堤出事,那里首当其冲。轻的话举 家淹没,重的话屋倒人亡。她们家一共五姐妹,三个在乡下,两个在城里,除了四 姐生的是儿子,其他都生女孩。她四姐家这个外甥最宝,她是男孩的五姨,一想外 甥身边的防洪堤有严重隐患,很危险,她心里特别放不下。 “你是在帮你外甥求生?” “不只是他。” 唐亚泰让童健回去后赶紧教外甥游泳,一旦防洪堤决口有助逃命。要是真到那 个时候,人只能自求生存,七姑八姨无法依赖。 日后唐亚泰时而拿七姑八姨调侃童健,最早发端于此。 童健告状之后,唐亚泰亲自带人到防洪堤工地突击检查,而后工地施工被紧急 叫停,外界议论纷纷。一个月后情况起了重大变动,承建商依然还是林公子的公司, 但是一支新施工队进驻工地,替换了原先那批人。部分工程返工,一段被确定为不 合格的水泥基础被炸掉重来。唐亚泰说了重话,让水利局局长和属下官员把乌纱帽 和脑袋都提在手上,南门江防洪堤没事就好,一旦有事,哪一个都跑不掉。 这个工程经过波折,最终顺利完工。工程质量拿了全优,没有谁在这个工程里 出事,业主水利局、承建商、施工部门或者监理部门人员,大家都过了关。这个结 果为各方面所接受,靠唐亚泰得以实现。了解情况的人都说很不容易,承包商有大 背景,不容易对付,却又非对付不可,还得做到大家都过得去。事情棘手,唐亚泰 却不能不为,对他来说危险无处不在,哪一方面都不能出事。首先堤不能有质量问 题,防洪堤挡不住洪水就得死人,老百姓要成鱼鳖,主持修堤的官员哪怕一时可以 上冲锋舟,终究难逃牢狱,甚至枪子。另一方面也不能让相关官员和承包商出事, 尤其不能出大事,工程背景比较复杂,牵扯上层,闹出大事可能难以收拾。 唐亚泰有办法,运筹周旋,一件棘手的事情让他摆平,收拾得很清楚,当时在 很多人看来是恰到好处。问题是要让承包商听从,除了从上层做工作,免不了也要 付出代价,“花钱买平安”,这只能秘而不宣。 防洪堤这场波折对童健影响巨大。她当了回“七大姑”,工地施工被唐亚泰责 令暂停不久,有几个人进驻市水利局,专门冲童健而来。来者分两人一组,在局里 查阅童健的个人资料,收集对她的各种意见,局中层以上领导几乎都给叫去询问, 了解童健如何如何,特别要求谈谈她有什么问题。 这些人却不是为了整她,他们是干部考核组,童健被列为考核人选,一个月后 被正式任命为市水利局副局长。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童健有学历有能力,虽年轻而具备基层经历,在局总工办当主任好多年了,业 务极强,符合所有提任条件,且是女干部,得天独厚,有权受到重视。但是哪怕她 优秀得足以去当省长,没有谁认为她会被重用,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谁都知道南门 江防洪堤工程与唐亚泰的关系,童健告这个工程有问题,实际上是告领导的状。居 然还找该领导当面告,面揭疮疤,任谁碰上了都会恼火,更别说“亚凶”这种性格 的人。唐亚泰自己也说她是“告大状”,却罕见地放她一马,居然还因此向市委书 记推荐,主张重用。据说他在常委会上开玩笑,称认真了解过该女干部的情况,认 为把她用起来,可以指望防洪堤不倒,大家多活几年。童健告大状真所谓歪打正着, 否则领导哪里会注意她是谁,她恐怕还得在总工办里乖乖地画她的图表。 最感觉意外的人当然是童健自己。 任职文件下达之前,按规定有一个领导任前谈话程序,“唐常务”是副市长兼 市委常委,分管这一块,依例由他找童健谈话。他没跟童健多说好话,却讲危险, 说提拔了,当领导了,有权力了,不要只知道高兴。如今当官是高危行业,不做事 有危险,做事也有危险,一个任务没完成好,一个人没安排对,一笔钱没搞清楚, 一句话没说准,可能就要出麻烦。不干不知道,干了就知道,既然当上了,就要会 应对,事到临头,要知道危险在哪里,防范它,消除它,安全生存。 童健暗自惊讶。人人知道“亚凶”厉害,脾气大,下属见了躲着走,很没有安 全感。想不到他自己也这么危险,也许他的大脾气因此而来? 按照通常规矩,童健表了感谢,说了决心,声称一定要对得起信任,为本市水 利事业努力。她多了句嘴,说直到这个时候,她的感觉还不像真的。 “为什么?”唐亚泰问。 她没敢奢望提拔。她“告大状”,除了性格,也因为心有不服,无所顾忌。她 到市水利局后,工作一直很认真,自认为总工办主任当得很称职,去年局里一位管 业务的副局长退休,很多人都认为应当她来接。但是最后用了别人,业务并不懂。 有人让她要去找领导,要活动,要舍得付代价。什么代价呢?当然是钱,年轻女干 部的身体也是资源。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不行,应当主动送钱送人,这才有戏。如 果这种事干不来,最好不要想。从此她就不想了。 “那么这回是让你占了便宜。”唐亚泰说。 “是吗?” “记住你欠了一笔债,钱也欠人也欠,以后准备还吧。” 人也欠钱也欠,这话像是调侃,没多久童健就意识到并非只是调侃。 童健提任副局长不久,上溪七姑堤被列入市水利重点项目。七姑堤在三十年前 那次大水之后重建,镇守上溪已久。与市区防洪堤一样,由于河床和气候变化,溪 流水情复杂,堤坝已显老旧,隐患丛生,已经远不符合当下防洪和民生需要。当地 县、镇政府根据群众要求和实际情况,屡次报告要求修堤,请求上级给予支持。童 健当副局长后,为家乡这条堤坝在省、市两级相关部门间奔走,不遗余力,几经周 折,这个项目终于获批。项目资金的主要部分出自省、市两级,县、镇则承担了前 期工程和一些配套项目的投入。 但是这个堤坝尚未开建就被宣布暂缓,这是根据主管领导唐亚泰的意见。唐亚 泰提出的理由主要是设计方案不理想,标准嫌低,干部群众不满意,需要重新规划 设计。这是公开的说法,其内在真实原因其实是资金问题,与南门江防洪堤有关。 时防洪堤工程进入收尾,其实际开支比预算超出千余万,缺口很大,这里有原材料 大幅度涨价因素,童健“告大状”迫使部分工程返工也大大增加了成本。为应对经 费困局,唐亚泰让水利局调整当年水利项目,重拼资金盘子,保证重点,暂缓其他, 七姑堤被列为次要项目先挤下来,原定用于这一项目的资金先挪补缺。 童健坚决不同意缓建七姑堤,哪怕缓一年也不行。她在局长会议上坚持己见, 寸步不让,表现出她特有的,激烈程度又为以往罕见的战斗精神。有如一只竖起羽 毛面对老鹰的母鸡,施展全身解数要保护身后的自家小鸡。 唐亚泰把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痛加训斥。 “你以为你是谁?水利局的副局长,还是你们家的七大姑?” 她嘴硬,称自己两者都是。她们家的七姑堤已经千疮百孔,很危险,不修不行, 溪童洋里一个集镇十几个村子三万多人口,她家七大姑八大姨只是其中一小撮。 “谁说不修?那个堤守了上溪三十年,谁说不能再守一两年?” 童健承认按照正常情况,那段堤坝也还能用。问题是近几年本省连年降水偏少, 受旱严重,所谓大旱之后防大涝,这是常识,也为以往经验一再证实。这个道理唐 市长自己曾反复强调,投建南门江防洪堤,把防洪标准提到百年一遇,都是防备这 个。唐市长的道理应当管南门江防洪堤,也应该管上溪七姑堤。 唐亚泰问:“可以相提并论吗?” 南门江防洪堤管了市区周边近百万人口,上溪七姑堤确实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但是童健坚持人口无论多少,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唐亚泰追问,南门溪上游三大 支流的堤防里,需要加强防备的只有七姑堤吗?童健副局长家的七姑八姨需要保命, 其他人不需要吗?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是不是该分清轻重缓急?水利局领导遇事 可以不服从大局,一味只护自家的围墙吗?童健不服,辩称爱护自家围墙,才会服 从大局。 唐亚泰即批:“强词夺理!” 他把话说在前边,给了童健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唱反调,不合作,固执己见, 那么会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开水利局,另行安排工作。另一个选择是在局班子里 深刻检讨,承认错误,配合做好工作。 她说:“我没有错。” 唐亚泰让她走人,回去考虑清楚,给她两天时间,何去何从自己选择。如果童 健不服,打算到哪里告大状,可以,悉听尊便。 她抗议:“领导不能这样。” 唐亚泰厉声道:“难道领导欠你?别让我骂死你。” 她眼泪哗啦就下来了。 “哭什么?”唐亚泰大怒,“像什么话!” 人家不管,女干部有权哭泣。唐亚泰下命令,让她立刻走人,要哭到家里去哭, 这里是市长办公室,不是殡仪馆,别在这里哭丧。童健把嘴巴咬住,努力收声,却 又坐在椅子上不动,拒绝离开。唐亚泰警告说,要是不听,他马上通知大楼保安过 来把她带离。童健居然就拧起来了,坚决不走,请领导叫保安吧。 这种情形真是不多见,碰上了还能怎么办?唐亚泰终究没把事情做绝,他自己 离开办公室,交代秘书去给童健沏茶,协助平静心情,再行劝离。 所以童健胡搅蛮缠有历史,早已记录在案。 事后局里再次开会研究七姑堤缓建,童健以沉默应对,不表态同意,也不敢再 坚决反对。她没按唐亚泰要求做检查,唐亚泰也没逼她,暂予容忍,也许领导是担 心逼急了她会再次激烈反弹,真把市长办公室视同殡仪馆了。 七姑堤因此未能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