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凶手留在现场的线索简单明了,谁看了都怀疑凶手不是弱智就是恐惧使他神志 恍惚。奔驰的车门是敞开的;死者是女性,仰卧在草地上,头部被石块致命一击, 面部糊满了鲜血……邵路却没丝毫的疑惑,死者就是那个好像真的来自遥远小山村 的马露。跟随邵路来现场的除了警察和法医,还有那辆大奔的主人,他证实奔驰车 被人开走前,的确看见这个女人和一个长得很结实的男人从酒店里走了出来。当时 他打算离开了,把车钥匙插进锁孔才发现把包丢在了大堂里,待他拿了包从酒店里 出来,奔驰被人开走了。 邵路穿的是便衣,直到离开凶杀现场还在承受着时时袭击他的疼痛,这种奇怪 或说病态的心理一直伴随着他见到公主。寻找公主似乎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邵 路依据欧亚大酒店服务员小姐们提供的线索,除了证实马露和两个男人一起吃饭, 还证实那个长得很结实的男人一直管马露叫公主,另一个与马露一起的男人是申鸣 宇,申鸣宇是欧亚大酒店的常客。 申鸣宇带着夫人去了三亚,通过手机与邵路谈及马露,他的遮掩也在邵路的预 料之中,不过,他为邵路寻找公主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申鸣宇认识的公主在一家 房产公司任销售总监——那个被肖佳裕喊作公主的女人,住在东城的那片别墅区里, 申鸣宇与公主也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交往,不同行却总有共同的利益,交往也算正常, 可和他一起去酒店的女人叫马露。申鸣宇挂手机前用很谨慎却轻松的语气说,不过 是逢场作戏而已。 还是一身便装的邵路见到与公主也就是那个销售总监有关系的老女人时,也有 了逢场作戏的感觉。那个老女人是别墅里的保姆,也是主人的姑妈,无可置疑的双 重身份使她不是很礼仪地接待着邵路。邵路离开别墅后一直想,也许一开始的时候 他见到那个老女人目光很散乱,再就是老女人可能经常接待穿着很平常又事关主家 利益的人。邵路不得不矫正自己的目光后出示了证件,老女人回复的大致意思是公 主不过在这里借住,自从她的老板前天去了美国,与在美国的老婆和孩子相聚后公 主就搬了出去……老女人说话的时候不住地往别墅外看,天气很好,可邵路的心境 始终很糟糕。老女人丢给他的悬疑丝毫没给邵路增添任何负担,回到局里反而有了 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可他不能不吩咐兄弟们找寻公主的下落,也必须按照兄弟们提 供的地址单独会见公主。 公主住在一栋普通得有些碍眼的居民楼里,红砖垒起来的楼房经历了风雨的侵 蚀留下一片片犹如老人斑一样的黑色。楼道里堆满了杂物,连楼梯扶手上都积满了 灰尘……居民楼坐落在城南一角,往南不出百米是垃圾场,走近这栋居民楼不光是 遭受污浊气味的侵扰,还有肆意也嚣张的苍蝇们胆大妄为地爬到邵路的脸上,或趾 高气扬地站在他的头顶上……邵路的目光和心情一样糟糕,断定见到公主后不会起 到任何作用,甚至有些多余。 公主听到门铃声后,隔着房门很谨慎地问邵路找谁,邵路不得不再次亮出证件。 公主打开房门,手却没离开门把手,身子也紧紧地贴在了门板上,一双饱含秀气的 眼睛扫视着邵路,尤其是邵路那双眼睛。待公主把邵路请到小客厅里坐下,邵路有 些沮丧地端起公主给他沏的一杯茶,思维程序也似乎在瞬间遭到了病毒的侵袭,仿 佛是来找公主闲聊。 公主的居所的确很勉强,邵路屁股底下的春秋椅被蹭掉了棕色的油漆露出了本 真,和春秋椅一样失本色的茶几被公主用不是很昂贵却很养眼的塑质台布修饰了。 一台29寸的创维电视机开着,却被公主消灭了声音。公主穿着一件无袖的短衫,下 身是一条黑色短裙,脚上是一双质地很平常的粉红色塑料拖鞋……公主为邵路端上 茶后,从卫生间里拿出蘸了水的墩布擦拭水磨石地面,扎在脑后的马尾辫好像是临 时成就的,不难猜测公主走出这栋居民楼后会有一头飘逸的长发。邵路轻轻地咳了 一声,公主拎着墩布站在了邵路面前,不时用一只手抻拽不是很敞的衣领,一张潮 红的脸上满含着羞赧的表情,仿佛不是为了遮掩价格不菲的项链,是她必须在一个 陌生男人面前保持一副乡下女孩般的端庄和拘谨姿态。 请你先看一张画像好吗? 画像?我与画像有关系吗? 啊……有两起凶杀案,警方怀疑是一个人所为,这张画像是警方依据目击者们 提供的线索绘制的。第二个死者也是女性,案发前有人看见他和死者一起出现在欧 亚大酒店,他不少次喊死者公主。依据我的判断,凶手在案发前后一直被一种幻觉 支配着,也就是说,他会把任何一个女人当成公主……你说呢? 也许吧?我想凶手在情感上一定遭遇了不幸,比如妻子外遇、邂逅初恋情人, 或一直暗恋着什么……不过,你看我像公主吗? 你是不是公主与我侦破案件只是一点儿间接的联系,也就是说,你有必要耐心 地梳理自己的关系网,朋友、同学和同事,或有过一面或几面之缘的男人……当然, 一切必须建立在不伤害你隐私权的基础之上。 呵呵呵……关系网?我来这座城市很久了,也做过很多事情,有过很多同事和 朋友,可彼此一旦失去利益上的链接也就失去了联系。为了共同的利益,我的关系 网呈现的是不断收缩又不断扩张的双重状态,就像我的好多同事必须在同一个时刻 像清理电脑程序一样,对营建的关系网作必要的删除和添加……我是一个行走在都 市的孤身女子,必须在周围建造很牢固的生存圈,与朋友、同事,还有上下级之间 交往也顺理成章,至于有过一面或几面之缘的男人肯定是有的,却不会留下太深的 印象。 感情呢?男人和女人一样,像一只飞翔在天空中的鸟儿,必要的时候必须为自 己找到一个温暖的巢穴,避开风雨和日光,安详地休憩自己的灵魂…… 我的感情对你侦破的案件关系不是很重要吧? 邵路放下一直被他端在手里的水杯,公主却没放弃手里的墩布,另一只手好像 始终没离开不是很敞的衣领。邵路不免有些沮丧,却不得不承认那种怪怪的心理一 直影响着他与公主的谈话。公主又要擦地了,邵路有些霸道地起身把那张画像递给 了公主。 还必须说这张画像……申鸣宇你该认识,他也参加过你的生日酒会,是在你们 老板的别墅里对吧?画像上的人好像在你的生日酒会上出现过,有印象吗? 生日酒会?我不少次在不同地点举办过生日酒会,参加生日酒会的人很多也很 杂,有同学的同学,还有朋友的朋友,至于那些生意场上的人也是来来去去的…… 说白了,所谓的生日酒会不过是利益场上的狂欢,就像眼下的房产泡沫,你方唱罢 我登场,钻营取巧跑马占地,利诱拉拢骗取资金,拉上名人名流恶意炒作……利益 是轴心,人是被操纵着的皮影道具。 公主说话的节奏与她柔美的语言很搭配,邵路又端起了水杯,目光却在不急不 躁地与他交谈的公主身上。公主好像知道自己的话多了,把画像递给了邵路。 邵路放下水杯又有些沮丧,拿起了那张画像,说,我想凶手不可能将公主这个 名字的指向作无边的拓展,假如他真的出现在你的生日酒会上,你很可能被他视为 心目中的公主。 公主?凶手?啊……凶手作案前肯定有非常明确的动机,财、色,当然不排除 因情动了杀机。假如他因财杀人,这个人一定生活在底层,也不排除生活在中产阶 层又必须预谋、实施利益场上的厮杀;要是因色,也不排除情……画像上的男人很 有特征,却也很大众,走在街上随便都能看见这样的男人,在女人眼里很魁梧也很 有气度,可他脆弱的内心世界却不易被人觉察;要是出生在乡村,情感和观念都很 封闭,走进城市也不见得打开那道封闭的情感大门,一旦被打开后必定是处于亢奋 状态,精神领域遭遇到他人或自我摧残后一定有过激表现,可他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不是一个情痴,就是一个色情狂,那他首先是嫖客然后才是凶手。 我想凶手……啊……画像上的这个男人一定出现在了你的生日酒会上吧? 我必须静心地梳理一下自己的全部关系网……行吗?不过,你看我像公主吗? 邵路起身告辞,公主好像有些激动,放在领口处的手剧烈地动了一下,露出那 副质地很好的项链……直到邵路离开那栋晦暗的居民楼好久了,轻松里掺杂着沮丧 的心情仍然左右着他,他的步子变得愈加沉重,他相信公主露出价值不菲的项链后 闭上了眼睛,可他躲避的不只是公主那段金光闪闪的脖子……邵路倏然又被一股来 自心底的疼痛袭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