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合还在啃烧鸡,啃得心不在焉。他已经啃腻了。他想广智该来了,他啃了那 么多只烧鸡,能把广智心疼死,于是他就看到了广智。 “狗日的还吃,咋不噎死你。”广智说。 广智铁青着脸,没一丝笑模样,进门就把新合手里的烧鸡抢过去,自己吃起来。 新合不眨眼地看着广智吃,待广智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 “小美答应嫁给我了?”新合说。 “跟我走吧你,狗日的。”广智说。 “跟你到哪里去?”新合说,“你不说清楚我不出院。” “不出院是吧,那你就在这儿住着吧。”广智说,“你个癞熊,我这辈子算毁 在你的手里了。” “话不能这样说,你不炸我一条胳膊我能赖上你?给个准话,小美是不是答应 嫁给我了?”新合说。 广智盯着新合,点点头。新合眼里就闪过一道猎犬一样的光芒。他跳下床,好 大一会儿才找到鞋。 “太好了!”他说。 “小美成我媳妇了!”他又说。 他不知用什么来表达他的喜悦和兴奋,就冲过去拥抱了广智一下,他还想在广 智那张老脸上亲一口,被广智推开了。 “你就是条扶不上墙的癞皮狗。”广智说。说完,他就出门结账去了。 两天以后,新合和小美定了亲,是村主任刘斤保的媒。又过了两天,新合和小 美便拜了天地,成了一对合法夫妻。临出嫁前一天,刘斤受新合委托,送给小美一 个玉坠。小美看也没看,就戴在了脖子上。送完玉坠,刘斤坐着没走,他问小美那 天为什么骂他。小美说哪天?她好像想不起来了。刘斤说,就那天,在张寡妇家。 噢噢,小美笑了,她想起来了。她说,你这人太不要脸了,当着这么多人你摸人家 的脚。刘斤也笑说,我真把你当成张寡妇了。谁的脚你还分不出来?小美说,我看 你就是故意的。你说故意就是故意。刘斤身上突然一股燥热,伸手揽住了小美。 当时屋里很静,就他们两人。小美任他揽着,没动。刘斤的手就有些不老实。 小美说你觉着我的脚好我就让你再摸一次,但过了今晚就不行了。为什么?刘斤喘 着粗气。小美说过了今晚我就是新合的人了。刘斤说,那又怎样?小美说成了新合 的人谁也休想动我一根手指头。刘斤说我不动你的手指头,我动你……突然他的手 就停住了,他在小美身上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这是什么?他问。小美说,手榴 弹。过了今晚除了新合,谁要打我的主意,我就把它拉响了。小美说得很平淡,可 刘斤害怕了,他一下松开了小美,跳到了门口。你咋还有手榴弹?他问。小美说, 总共两颗,响了一颗,另一颗落在了麦地里,我把它捡了回来。小美依然笑眯眯的, 望着刘斤。刘斤转身悻悻地飞快逃跑了。 新合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娶到了小美。结婚当天他喝得有点迷糊。直到晚上进了 洞房他仍觉着跟做梦一样。 小美坐在床上。床上是崭新的被褥。原本陈旧的屋里立满了崭新的家具。新合 往小美跟前凑了凑,还是不敢相信。他用那只幸存下来没被炸飞的左手暗暗掐了自 己一把。疼,钻心的疼。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后来,全是小美主动。小美先铺了被褥,拉灭了屋里的灯。有月光照进来,影 影绰绰看不清对方的脸。 “你过来。”小美说。她的声音很轻。 新合就又朝床边凑了凑,他有些激动,呼呼喘着粗气。小美首先把自己脱光了, 她望着新合。新合就手忙脚乱起来,可他一只手想把衣裤很麻利地脱下来的确不是 那么容易。 “我帮你脱。”小美又说。 小美很快就帮新合把衣服脱光了。新合从未碰过女人,他没想到女人会这么温 柔,立即身上像爆炸了一样,嗷一声就把小美扑倒在了床上。 “你轻点。”恍惚中,他听小美在他耳边吐着香气说。 但他轻不了,他在小美身上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横冲直撞,仿佛要把攒了三十多 年的力气统统发泄出来。 “哎哟!”小美突然叫出声来。她怀孕了,不能让新合这么蛮干。不知哪儿来 的力气,她一把就把新合推到了一边,跳下床,抱着肚子蹲在地上。 新合没防备,头撞在墙上,虽然不疼,却让他感到意外。 “你怎么啦?”新合说。他正在兴头上,不想就这么停下来。 “你弄疼我了。”小美呻吟两声,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 新合满脸愧疚,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就撩开被,想让小美上来。就在那时,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飞快地朝床单瞄了一眼。床单上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小美上了 床,重新躺在了他的面前。 “你不是第一次。”新合说。 小美躺在床上,眼望屋顶,一动也不动。 “你第一次跟的是谁?”新合又说。 小美把眼珠转过来,像两枚黑葡萄咕噜着看着新合。 “这重要吗?”小美说。依然很娇媚。 “重要,这太重要了。”新合说。 “没跟谁,它自己破了。”小美感到身上阵阵发抖,她把被子拉到下巴颏儿跟 前,没了兴致。 新合却有兴致,他还没做完,重新骑在小美的身上。 “自己怎么会破,你说说。”新合依然使着蛮力。小美的肚子又疼起来。 “你就不能轻点,给你说过几遍了。”小美皱着眉,很痛苦的样子。 “你又不是第一次,还怕疼?”新合说,果然就放轻些。 “我怀孕了。”小美说,“经不起你那么大劲折腾。” 新合趴在小美身上不动了,就那么俯视着小美。 “你说啥?”他说。 “我怀孕了,不是你的。”小美正视着他,眼皮都不眨。 新合突然就泄了,他感到浑身没了半点力气,但他的眼睛仍瞪着,死鱼一样。 他想象小美这样的姑娘要是处女就怪了,他本没打算追究,只是出于好奇想问问, 却没想到小美会怀孕,还这么恬不知耻地说给他听。他恼了。 “谁的?”他突然坐起来,手还抓着小美的胸。 “你别问了,问我也不会说。”小美说。 “我想知道。”新合眼通红,手上也使了劲。 小美感到乳房那儿钻心的痛,胳膊一抬,就把新合的手拨开了。 “拿开你的爪子。”小美说。 新合失去了支撑,一下趴在了小美身上,大口喘了会儿气,骤然哭了起来,泪 如泉涌。小美吓了一跳。 “我就知道便宜没好货。”他哭着说,“我被你爸给骗了。”他说,“你们一 家没个好东西。” “你是个好东西?”小美再次把他掀翻了,坐起来说,“你要对我好,我会好 好跟你过日子。不然,咱这就拉倒。”小美开始穿衣服。 “我没说你不好,我说的是你爸。”新合醒过神儿来,把小美穿上的衣服扒掉 了。 “说我就是说我,别扯我爸。”小美说,“要不是因为那颗手榴弹,我会嫁你? 你也不想想,亏得是我。” 新合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就趴在小美身上又哭了一回。小美用手指头在新 合粗厚的脊背上摩挲着,久久没说话。她想新合很快就会想通的,会接纳她跟她的 孩子的。 但是,她想错了。第二天一大早,新合就去找她爸去了,并且嚷嚷得全村都知 道了她怀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