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马玉兰和秦春霞从丽都超市那间面试的屋子走出来,都不约而同用自己的右手 掐掐左手,知道疼,才相信她们确实是被录用了,这不是梦,她们真的就要成为超 市女孩了! 她们欢笑着来到大街上,第一次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她们走得有些张扬, 有些疯,跳跳蹦蹦的,扶肩搂背的,就有些招惹过往行人的眼球。 李戈就是这时候注意到她们的。看得出来,这两个姑娘都是乡下来的打工妹, 衣着、神情、走路的姿态都还残留着乡下人的土气。但打工妹极少见到这样在城市 大街上旁若无人嘻哈打笑招摇的,她们莫不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他和她们是 相向而行,很快走得有些近了,他发现两个姑娘都长得不错,一个清秀可人,一个 丰满艳丽,便觉不宜再多看,那会有打望解馋的嫌疑。正欲移开目光,却见两个杂 皮青年蹿到那两个姑娘面前:“两个苕妹妹,捡到金元宝啦?”两个姑娘猝不及防, 脸色骤变,知道遇上小流氓了,吓得不敢说话。杂皮又说:“哟,还是靓苕妹,走, 陪哥子玩玩。”说着便要伸手去拉姑娘的手臂,把她们吓得眼露惊恐直后退。李戈 疾步趋前喝叫:“你们想干什么?”两个杂皮同时一愣,其中一个横眉恶言:“你 是哪路尊神,管什么闲事?”李戈冷笑:“我是《江川晚报》的记者,你们是不是 想上报纸?”两个杂皮对望了一下,横眉者便挤出一脸嬉笑:“我们又没做什么, 只是逗她们玩玩。”说着二人便悻悻地掉头走了。李戈暗自松了口气,也欲离去, 两个姑娘却把他叫住了,向他表示感谢。长得丰满艳丽的那位,竟非要请他吃饭, 说是她们乡下人讲究有恩必报,不然心里会不安的。 去寻馆子途中相互问话,李戈已知清秀可人者叫马玉兰,丰满艳丽者叫秦春霞, 都来自本市偏远农村;同时他也告诉了她们,他并不是《江川晚报》的记者,而是 在一家企业的宣传部工作,只是有时给报纸写点稿子,刚才是为了吓唬两个小流氓 才那样说的。到进入一家小餐馆等候上菜时,李戈问:“你们刚才为什么那样高兴?” 秦春霞抢着回答:“我们考上丽都超市了!”马玉兰却是小声纠正:“哪儿算考呀, 就是叫去看了看人,问了几句话。”秦春霞红了脸辩解:“怎么不算考,面试就是 面考嘛。”李戈感受着一种年轻姑娘的率真与单纯,觉得很愉快,笑着说:“你们 就别争了,能告诉我为什么考进丽都超市就特别高兴吗?”又是秦春霞抢着说: “你不知道,原来大超市只招城镇女孩,这次丽都没这一条,你没看见,报名的打 工妹简直人山人海,只招二十个,我们能考上,真的是好不容易啊。从今往后,我 们就不是一般的打工妹了,是超市女孩了,就可以做好多好多的梦了!”他正要再 问话,已经上菜来了,便说我们边吃边聊吧,并提议喝一点红酒。他这是想和她们 多说一会儿话多呆一点时间,想多了解她们以利写作。 喝酒吃菜间,轮到她们提问了。这次是马玉兰先问,问他刚才说写稿子,写的 是什么稿子。李戈回答说主要是写散文和小说。马玉兰清秀的脸上显露出崇敬的表 情:“你是作家?”李戈显出谦逊:“哪能算什么作家,只是个业余作者。”马玉 兰却说:“我一直很崇拜作家,读书时就是作文成绩最好,出来打工后有好多的感 受,也想写点什么,以后你能不能教教我?”李戈心里一动,口中仍是谦虚:“写 作这东西,谈不上谁教谁,要靠自己多写多悟。这样吧,你要是真写了东西,可以 给我看一看。”这也就是答应了,马玉兰好高兴,便端着酒杯站起来:“谢谢你收 下我这个学生,让我敬老师一杯酒!”她站立得很端正,因为已经喝了点酒,加之 激动,胸部一起一伏的,脸儿红灿灿的,小馆子里并无多的人,空旷中显得亭亭玉 立而又光彩照人。李戈这时真的心动了,觉得她好美,心想此生若能有这样一个也 喜欢文学的红颜知己也是幸事,便也端起酒杯站起,和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待 两人双双坐下,在一旁有些按捺不住的秦春霞说话了:“你太太是干什么的?”李 戈犹豫了一下:“我没有太太。”秦春霞瞪大了眼:“你还没结婚?”李戈觉得好 笑,便想逗逗她:“怎么,你不相信?”秦春霞说:“看你年龄,没三十也有二十 七八岁,不像没结婚的,我怕你骗我们。”李戈奇怪:“我为什么要骗你们?”秦 春霞撩撩耳边的头发,撩出一点儿妩媚:“那谁知道?说不定你就是看我们两个长 得漂亮,今天又救了我们,就想打我们的歪主意。反正城里的男人坏得很,没几个 好的!”马玉兰听得着急,觉得不该把恩人当骗子,插嘴说:“你把人家当什么人 啦?”李戈笑着说:“没关系。她还真没猜错,我确实结过婚,只是已经离婚了。” 秦春霞便又问:“是你当了作家,不要人家啦?”李戈脸色就有些灰暗,叹口气说 :“算了,不说这些,喝酒吧。”他不想在两个初识的姑娘面前痛说革命家史。 后来的气氛便显微妙,三人话都少了,好像在各想心事,直到吃完饭秦春霞和 李戈争着买单,才重归自然。最后是李戈买了,分别时秦春霞向他要电话号码,说 是过些天一定得请他吃饭。李戈未多推辞,分别给了她们一张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