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个悲伤的故事要从几江河说起。 长江流经江津地域时,形成一个偌大的几字形,因此,当地人叫长江为几江河。 几江河将江津城区一分为二:江南为商业区,江北为工业区——工业区是后来取的 经济名称,当地人仍旧习惯叫它的老地名:德感坝。离德感坝不远的市郊,有一座 柑橘林,林中有一幢一楼一底的旧式青砖小楼,住着一户牛姓人家。本文主人公牛 升华,就出生在这幢小楼里。等到牛升华刚满二十岁那年,父母亲便急如星火地为 他娶了媳妇。 新娘有一个甜美而温柔的名字:琼娥。琼娥在出嫁的头天晚上,抱着家中的那 只大花猫哭到深夜,虽然那只大花猫曾经抓破过她的一件新衣服,还打破过她的一 面惜如珍宝的小圆镜。她担心的是:她出嫁后,谁来喂那只大花猫的饭?那只大花 猫会不会饿肚子? 新婚之夜,新郎却感到很痛苦。他伫立在窗口前,远眺着黑夜里其实什么也望 不到的沙坝。一块因河水冲积而形成的江边小沙洲。沙坝,系着他的心,他的心里, 装着另一位少女的姿影。 离牛家不远的地方,住着一户刘姓人家。那家人有一个小女儿叫刘冬梅,与牛 升华年龄相近,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俩常常相约到河边的石头下 摸小鱼儿,或是捞水潭中游弋的小蝌蚪。随着年龄的增长,牛升华开始用一种特殊 的眼光来打量面前这位胸脯日渐饱满的女伴,有时候,这种眼光要在对方的身上停 留很久很久。冬梅红着脸问道:“升华哥,你看我干什么?” 他眨眨眼,调皮地说道:“冬梅,你就像一颗泡在冷水中的麦子,慢慢地‘胀 ’大了。” 冬梅吃惊地张大嘴巴,“升华哥,我……我像么?” 他故作神秘地说道:“冬梅,我长大了要娶你。” “羞羞羞。”冬梅先是用手挠着脸面,继而极其认真地问道,“升华哥,你保 证要娶我么?” 他坚定地说:“我一定娶你。” 金贵的岁月随着几江河日夜不息的东流水逝去,沙坝上的童年嬉戏已成为遥远 的记忆。到后来,二十岁的牛升华长得英俊潇洒,冬梅也如出水芙蓉般地亭亭玉立 了。左邻右舍,没有人不认为他俩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但是,牛升华的父 母却坚决反对这桩婚事,拒婚的理由简单得令人发笑:两人都姓牛(刘)——尽管 此“牛”非彼“刘”,字虽不同,音却一样。不久,冬梅也出嫁了,她嫁到了遥远 的他乡,从此再没回过娘家德感坝。就在这天晚上,牛升华做了一个梦:冬梅坐在 一乘花轿里,他一路追着一路悲怆地喊道:“冬梅,冬梅。” 梦境中的牛升华做梦都没想到:他流着泪水喊出的冬梅,会深深地刻在新娘子 琼娥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