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据当地文物馆志记载:四月二十七日黄昏,当地农民在旱改水田过程中,于奥 里米古墓区东北角龙岗上,意外挖出一副巨型石棺。因棺椁巨重,石棺只被掀开半 尺斜缝推土机便憋灭了。棺中盈满清澈的积水,积水倏然间煞尽的时候,本来很晴 朗的血色黄昏,竟然刹那间阴云密布,落下了春季里罕见的一场大雨。当晚,石棺 中四十七件大小文物被洗劫一空。两名看守石棺人员一死一伤。由于整夜大雨的破 坏,现场几乎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天气暖和了,雪被迫龟缩在阴坡开始哮喘,地皮儿又闻到了久违的湿气,碎草 从坝坡上探出头来交头接耳,一条小河吃力地拱破氤氲的底色,活脱起来。 河叫敖来河。 鲜鱼馆就坐落在敖来河沿上,背南面北,颌下是条弧形火槽坝,半个括弧般括 了坝下那段干涸的古河床,以及河床两岸上破败不堪的古墓群掩体。 渔人小河南把船漾过来,金老板先将锚链哗啦啦奋力抛向岸,然后轻盈地一跃, 落在岸上。二人合力将小船前半部拉上滩涂。小河南麻利地抓起撑竿插在船头那堆 挂满黄锈的三层网下,二人抬起向上走时,网丝上裹紧的鱼还在绝望地挣扎。那细 小鳞片将个晨光反弹得支离破碎。 镀锌铁皮保温板夹裹的五间鲜鱼馆,冷眼看,有了些许临时的味道。 这是服务员胡美娘和厨师梅顾氏第一天来上班时的一种感觉。 大身板双眼薄皮的梅顾氏更细心些,她看到多数板体衔接之处的铁钉都没钉靠。 当然,那时露出的小半截钉子还没上锈。胡美娘就似乎调侃地说,临时的倒好,他 临时开,咱临时干,谁怕谁呀?两个女人谈着话便讳莫如深地相视一笑。 梅顾氏家住老永康,胡美娘家住小永兴,两个女人都是前年躲计划生育跟男人 相继逃到黑龙江做豆腐糊口的。胡美娘怕结扎;梅顾氏怕公家切了她男人的“生命 线”。两家虽然超生逃至此处,却从未见膝下有甚孩娃儿,只是逢年过节小河南去 城里往老家电汇时,保不齐要给两家捎些钱款信函投寄,地址多半都是山东济宁字 样。小河南知道他们的孩崽定是寄养在亲人家中。 鲜鱼馆屋后的坝炕上立了三根桩,每晨四个人必要在此摘鱼的。今天,梅顾氏 和胡美娘早已有说有笑地立在桩下。桩旁一只盛鱼用的搪瓷盆子,被阳光一寸一寸 地亲吻,像是要舔掉盆沿上的污渍。金老板和小河南趔趔趄趄从坝坡下上来了,两 个女人忙戴上油渍麻花的套袖迎了上去。 梅顾氏说,小河南,昨晚又去街里“潇洒”了吧?我咋越看你腿越软乎呢?小 河南故意不瞅她,只伸出目光去舔胡美娘鼓囊囊的胸脯说,有你和胡美嫂子我媳妇 都省得说我了,还去啥街里呀??姐俩开房间,没故事哩?梅顾氏嗔骂:死鬼?就 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小河南一闪,她的手就落在小河南高高隆起的胸肌上,落在小 河南高高隆起的胸肌上的手一忽儿就变成抚摸了。梅顾氏说这孩子长一身稀罕人的 腱子肉呢? 小河南调皮地说,肉才不稀罕人呢,筋头巴脑的才稀罕人呢?咬一口艮硬硬的? 小河南没说完,梅顾氏憋不住乐,就咯咯咯真拍了他一巴掌。小河南呱唧连三层网 带撑竿一同扔在地上。金老板被他晃个趔趄,仍然没撒手。两个女人似乎就觉玩笑 开过了,便一齐上前,飞快地扯起网绠拴在一根柱子上,然后捡起网衣子绕三根柱 子兜一圈。一米六“苗子”的三层网就似乎下在空气里,晨光下,同时网住了四个 人,在三角形里挣扎。三层网大小鱼都拿,几个人开始摘鱼了,远远望去银丝翻滚, 像穿梭在淡淡的薄雾之中。 一直没出声的胡美娘这时妈呀一声惊叫。网衣上一条半尺长的鲇鱼撩子自己挣 掉下来,黏乎乎正好落在胡美娘两条大腿中间,胡美娘妈呀劈开腿,瘫坐于草地上。 鲇鱼撩子又从她腿间落在地上扑扑棱棱乱钻乱扭一气。小河南就趁机歇斯底里地喊, 胡美嫂子快闪腿,夹住喽?鲇鱼撩子最爱钻洞?胡美娘慌乱之中,真把两条腿夹紧 了,脸吓得煞白。几个人就笑出了眼泪。胡美娘醒过腔时,便捡一块坷垃投小河南。 小河南手疾眼快一拳迎上去,松软的土坷垃被击碎,一小块正落在梅顾氏颤巍巍的 胸脯上。梅顾氏就收了笑,抹着眼睑说大妹子别往心里去,大说大讲的人更没事呢? 蔫了吧叽的才把孩子生在家里呢?语音没落,场面便静了。金老板掉头几步进了鲜 鱼馆,三个人面面相觑,梅顾氏这才觉到自己不该守着矬子说短话。 咳?小河南叹息着说,两位嫂子有所不知呀,昨天来咱敖来河白钓鱼的摩托队, 领头的就是金老板的儿子。金老板腆着脸龇俩大牙凑过去,实指望儿子能喊他一声 爸,儿子连眼皮都没硏他,钓足了鱼一溜烟跑了。刚才去接船他还落泪呢?梅顾氏 啧啧有声地说,现在这茬年轻人,真像小品里说的,就兴他们又搂又抱,老年人就 得干靠? 这时几个人同时听到了老板手机的和弦声,便都噤了声刷刷地摘鱼了。 噤了声的胡美娘眼前浮现一件事。平时,两个女人最爱缠着金老板讲奥里米的 鬼呀神呀的传奇故事。金老板也没个正形,常常在讲正故事之前插些黄段子,偶尔 趁着酒兴瞅冷子在桌子底下搞几下小动作。两个女人也没往心里去。有时候当天收 入突破千元了,金老板总要抽出两张当奖金发给她们。两个女人就乐得不行,瞅准 与金老板独处的当口,向他的尘根部位暧昧地抓一把。金老板也贼不走空,每次不 是回报一个“猴子捞月”,就是一个“悟空擎桃”。金老板生日那天,梅顾氏推说 喝多了,非让小河南往回送。金老板就吩咐小河南去了。胡美娘拿捏着说大哥,俺 家你妹夫看中古墓群北头那条隙地了,想弄个镐头荒,种点小豆、苏叶啥的吃个稀 罕。没车没辆没本钱的盲流户真是不易呢?金老板很为难的样子,扬扬被酒水酡红 的瘦脸,做了个深呼吸说,现在我不是古墓区治安员了。照理呢,文物保护区是不 准耕种的,不过靠老关系疏通一下,只要不深挖掘不动机动车应该行吧?金老板说 个模棱两可的活络话。胡美娘听罢,忽然叫嚷后背刺挠,痒得很,那耸肩扭背的样 子那个着人疼。金老板想起身走掉,两条腿却软得不听使唤。胡美娘急不可耐地转 身掀起后衣摆,露出白生生的皮肉说,哥——挠挠呗?金老板没吱声,手在橘黄色 的灯影里似乎本能地抬起来,既像是抓挠又像是阻挡。胡美娘没回头,可她能够清 晰地感觉到男人的犹豫,她将身子又向前偎了偎,娇嗔地说,哥——治安员都给撸 了,还假正经?声音颤抖着拐了无数道弯儿刺中了金老板的心。胡美娘的肌肤柔韧 光洁,伸手去拨,像平静无漪的水面。那水下面有蛇吗?金老板恍惚了,手指颤巍 巍拨弄到哪块儿,她背上的浪痕蛇影就跟上涌到哪儿。涌着滑着,忽然那条潜伏的 蛇不见了。哪儿去了?金老板的手指也在猜测中犹豫,奇怪是不是前移了呢?带着 疑问,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擒住她的酥胸。胡美娘娇嗔地啊了一小声,就这一小声, 千娇百媚,让人酥骨。她说,死鬼挠哪儿去了?金老板醉了,他诡辩道:不是担心 你这般扭下去,这对小鸽子砉地飞了吗??胡美娘噗哧乐了。顺理成章,她干脆将 自己的丰盈小臀轻轻落在金老板的怀里。金老板双腿刚被胡美娘电了一下,房门突 然被拉开了,小河南闯进屋子。两人呼啦一下分开了。小河南赧颜地说,打火机忘 这儿了。桌面上真有一只火机,胡美娘转起身形,金老板喏一声,竟神经兮兮地唱 出声:“不该不该真不该,不该把个军婚来破坏……” 这是哪跟哪呀?胡美娘没想到,本来一出好戏却被小河南粗暴地插了一截广告, 心里有被强奸的感觉。然而,没过三天,隙地的事情却办妥了。金老板说,托朋友 办的不能打脸,只能是镐头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