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五辆小车颠颠簸簸。司机小冯一边驾车,一边不停 地叫骂:“张局,每次出差到虎山,都倒霉透顶了?” 规划局张局长制止道:“就你是大妈生的?给我闭上臭嘴?” 小冯的姨父是副市长,不怵顶头上司张局长,故作神秘状:“姨父说,一月前 的市委换届,买官卖官太猖狂了?听说某人的市委委员帽子,花了二十万?这次市 政府换届,热门部门的头头的帽子,竞价到三五十万?现在当官好啊,做生意不要 本钱,真是无本万利啊?” 张局长缩回了手:“小冯,这些水流沙坝的小道消息,你也信?” “张局,你以为市里的官都是好公仆?是清官?你可别热乎乎的脸贴在他冷冰 冰的屁股上,要倒霉的?”小冯教训着顶头上司。 司机小冯没说错,坐在第一辆车上的水海清,心里确实有一种躁动不安的忧患 意识。此时,尽管他的车也上下颠簸,但并不影响他闭着眼睛思考。 两天前,市委书记淦长城宣布,原定于2002年年底召开的人民代表大会,向后 推迟了?据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灵通人士说,之所以推迟,是因为省委对陵水市委 推荐的市政府班子候人不太满意,需要重新研究。这一信息,使刚刚偃旗息鼓的陵 水市政坛又掀起波澜,上千名副厅级领导干部想到官场上过过招的欲望又猛地膨胀 起来了。 市委书记淦长城传达了省委的指示后,专门找水海清谈话。 淦长城说:“海清呀,省委决定人代会推迟,重新研究政府班子,很及时,很 正确。” 按省委组织部向省委推荐的候人方案,水海清是下届市长人。省委突然决定重 新考察,变数很大……他很想和淦长城掏心透肺谈谈,但这念头每每一起,他就压 下去了。在此重大关头,他告诫自己慎重再慎重?他说:“是的,很及时,很正确。 我既支持又服从。共产党员嘛,重事业兴衰,轻个人去留,一定正确对待职务升迁 调整。” “如果你没什么意见,我们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把区县和市的二级班子考察好、 拔好、配备好。你带个队,到三区两县考察;我带一个队,到市级部门考察。行不 行?” 水海清心里一顿:考察二级班子,是他这个主管干部人事工作的常务副书记的 职责,但淦长城却将市级部门领导的考察,揽在自己手中,似乎含义很深。但他答 应得很爽快:“好哇。我们一定要用优良的作风拔出优秀的人才,从提高我们执政 能力的高度出发,建设一支政治素质一流、工作作风一流、各项政绩一流的干部队 伍。” “海清呀,你这态度让人放心啊。这次你下去,做好各区县领导的工作。特别 是要做好高贵全的工作……” 水海清心里又一顿:这或许是淦长城将市级部门班子考察揽在自己头上的动因? 他不得不问了句:“你要对老高的安排作调整?” 淦长城沉吟了一会:“微调。组织部考察多次,认为他这个县委书记没有尽到 守土一方、富裕民众的责任,还有一些没有查清的问题,比如有人检举他向市委领 导行贿买官、向乡镇干部收受贿赂卖官问题……总之,他做市建委主任不恰当。组 织部的意见,建议他到信访办任副主任。你这次下去考察,再听听虎山县有关部门、 有关同志的意见,然后,提个解决方案。海清啊,区、县这一块,还得你把把脉啊?” 水海清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处方还得你书记开啊?” 就这样,水海清带着市委组织部推荐的区县两个一把手和副职的建议名单,马 不停蹄地带领考察组出发了。 考察的第一站是虎山县。水海清是虎山人,也是从虎山县一步一个脚印干起, 最后当上陵水市常务副书记的。按他的说法,他对虎山人民的感情,比陵水河还要 源远流长。 虎山县是陵水市最边远的山区贫困县,资源少,耕地少。出产的粮食,还不够 农民吃饱肚子。虎山农民有栽桑养蚕的习惯。早年,水海清在供销社工作时,就充 分利用了这点资源,开办了缫丝厂、丝绸厂。他担任县长时,两厂扩张成蚕丝绸公 司。蚕丝绸公司不仅成了解决部分城镇居民就业的主要渠道,还成了虎山县财政收 入的主要来源。所以,虎山人一说起水海清,总是念念不忘他当年的开创性工作, 水海清也常常靠回到虎山接受属下和群众的赞誉、拥戴来消除从政中的烦恼。 虎山县县委书记高贵全接到通知,颇费了番心思,将水海清一行大员的口味爱 好翻来覆去斟酌后,安排水海清落脚丝绸公司开办的慧圆宾馆。招待所旁边还有一 座叫慧圆寺的千年古刹。主持宗教事务的悟觉女居士擅长算命卜卦。据说,虎山县 几届领导职务升迁降级前,都曾请悟觉居士指点迷津,无不应验。于是她名声大振, 来问祸福吉凶、生老病死、婚姻嫁娶、仕途学业的游人如织。慧圆寺成了真正的旅 游景点。 水海清等领导一到,高贵全等四五个接受考察谈话的县领导前呼后拥上去,热 烈欢迎,亲切握手,不轻不重开着玩笑。县领导中,还尾随着虎山县蚕丝绸公司老 总汤元勋。此人是虎山县接待上级领导不可或缺的特殊人物。 随水海清同来考察的市规划局张局长的司机小冯,最后一个报到。小冯大概属 于久经“报到”考验的角色。他歪歪斜斜地签了名,从秀色可餐的姑娘手中接过两 个信封,轻轻掂了掂,马上感觉两个信封重量天壤之别?两个指头伸进去,将里面 细腻溜滑的大钞捻了捻,便将那只薄的信封退给那个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的姑娘 :“怎么回事,这只信封少一大截,不到五分之一?” 美丽的姑娘十分惊愕?今天的会议,是领导来考察干部,公司老总讲,得讲清 正廉洁?要悠着点发误餐费。市级领导和本县头头,意思意思,发五千;市部门领 导,不就是带着一张嘴吃陵水河的岩鲤、娃娃鱼啊,虎山的猕猴、野猪啊什么的, 发两千,已经对得起他们了;至于秘书司机,五百块,够他们搓几把麻将就行了。 今天这规划局的冯师傅,居然要看红包多少,居然较起真来,说他的信封没有他们 张局长的信封那么胀鼓鼓的?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漂亮小姐回答:“冯师傅,发多少是我们汤总定的?” “什么汤肿水肿?汤麻哥吧?给我叫来?欺负我们下力人,还想在世上混个狗 模人样?” “汤总陪水书记开会呢。” 小冯司机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小冯敲敲桌面:“妹儿你懂球个规矩?今天是 水太爷来县里考察你们高太岁,对了,不是《水浒》里的高俅,是你们那个高傻儿? 这关你们汤肿水肿球事?快叫他来?” 这人太蛮横,说话太臭,漂亮姑娘生气了?她说:“你有本事,你不得了,你 自己去找汤总要去?真是太污了?这误餐补助,还是我们工人的血汗钱呢,你们不 是白抢么!” 小冯更生气?这太不公平了。我们一路来的,一路受到颠簸,一路吃了不少灰 尘,局长红包凭什么是我们下力人的四倍?再说,我小冯是什么人啊,小丫头片子? “你说什么,白抢?”小冯一气之下,掀翻了临时用来报到的条桌?条桌倒下,还 砸伤了漂亮姑娘的秀腿,漂亮姑娘哭起来。 蚕丝绸公司总经理汤元勋从楼上下来,见到有人耍横,气不打一处来;见到心 爱的漂亮姑娘流泪,疼得心儿肝儿都错位?这妹儿是他刚刚招来接待贵宾的宝贝, 昨晚他才和她共度春宵,是自己消愁解闷的好东西,岂容他人戏耍?他叫来保安, 指着小冯:“把这龟儿子抓进来?好好教训教训他?”三个保安一拥而上,把小冯 按倒在地? 站立一旁的大堂经理大惊失色,忙将汤元勋拉到一边耳语:“汤总啊,这小子 不仅仅是规划局的司机,他姨父是副市长刘保义,管交通的?你不是想争取库区公 路建设项目吗?你得罪了刘市长……” 汤元勋擂了大堂经理一拳:“你小子怎么不早说?”说着,一阵挥拳使腿,将 三个保安掀翻在地,扶起小冯:“冯师傅,保安听错了,我叫他们教训小红?”小 冯爬起来,回敬了汤元勋一拳:“你有种?敢修理我?”汤元勋赔礼道歉,连哄带 搀,将小冯扶进旁边的休息室,问明了事情原委,对大堂经理说:“给冯师傅补起。 重新拿个信封来?”大堂经理说:“哪种?两千?五千?”汤元勋说:“混账东西? 还用问?冯师傅是我哥们儿?”小冯说:“老子没见过钱?老子是气那妹儿脾气不 好?汤元勋,你得好好管教她?什么水平,还想在陵水地盘称王称霸?” 汤元勋见漂亮妹儿一边揉着秀腿上的青紫疙瘩,一边还在流泪哭骂,打了她一 耳光,吼道:“季小红?你得罪了我的客人?你被开除了?快走人?别让我见到心 烦?” 漂亮妹儿季小红,双腿一曲,差点跪下去求情。她又突然昂起头说:“汤总, 我是按你定的规矩办的?他说他是司机,我才发的五百?你辞退我的工作没道理?” “什么道理?老子看得起谁,就大把发钱给他?谁坏了我的好事,我就叫他滚? 你这样下贱的女人,会坏了我的事?” 报到处闹出红包笑话,市里的一帮处级领导没有看到,他们组织在宾馆各房间 里的谈话,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按水海清的精心安排,组织部、纪委、建委、规划局的领导,分别带着一名组 织干部,找虎山县委、政府组成人员谈话,征求他们对本县领导班子、市级部门班 子人的意见和建议。 平时,县级领导是一方诸侯,对市级部门领导都是你哥子我兄弟般称呼,无论 在公共场合邂逅,还是在议事厅共商大事,大家要么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把自己的 门前雪清扫干净,不管他人瓦上藏霜纳垢;要么互通有无,你的姑爷到我领地如鱼 得水,我的妹夫在你衙门春风得意。但是,今天是市委考察小组谈话,情况大异往 昔。考察他人的,端着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架子,将领导干部“四化”方针、 德才兼备原则背得滚瓜烂熟,表示自己求贤若渴,用优良的作风替领导考察出优良 的人才,然后循循善诱对方谈政绩、查不足、找措施,谆谆告诫对方出以公心,推 荐人才。被考察方揣着小九九,察言观色,正襟危坐,暗暗打着肚皮官司。有的竟 两股战战,语无伦次;有的脸红筋胀,芒刺在背;有的激动万分,从感恩涕零领导 慧眼识人开始,再次恳求领导鼎力举荐,自己决心在新的领导岗位鞠躬尽瘁、死而 后已告终? 当然,考察干部,拔人才,并不完全是人人都那么讲政治,讲原则,谁也难预 料,今天的考察会上演几出好戏来。个别人,甚至马上将早就准备好的辛苦费奉上 ;有的借机字字血、声声泪控诉他人。比如,常务副县长柴卫东,一进纪委副书记 卢玉良的考察谈话室,便开宗明义,说是来反映常务副书记郎玉峰生活作风腐败的。 他痛心疾首地说:“卢书记啊,某些领导败坏我们党风政纪啊?这样下去,我们虎 山县的改革开放、小康建设将功败垂成啊?你们好好查查郎玉峰的生活圈子,查查 他在陵水市有几处房子,养了几个婊子,在修陵水大桥等几个工程中捞了多少票子? 听说市委还要提拔他当县长,够格吗?像话吗?”卢副书记一边刷刷地记录着,一 边心里嘿嘿笑着:按常规,一个县,能问鼎一把手位置的,就是两个常务?柴卫东 不把郎玉峰扳倒,他就没有戏唱了。但他还是严肃告诫柴卫东:“讲事实,讲依据, 不能捕风捉影啊?”柴卫东说:“你们去调查呀?”卢书记说:“会的,会的。不 过你也要为自己的谈话负责……”“负责?堵我们的嘴了吧?我知道你们怕捅了马 蜂窝,怕牵出一窝钱耗子,权耗子?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郎玉峰拿到人代会, 如果县委不做工作,他肯定会鸡飞蛋打,你们考察组也不好交代?”卢书记说: “好,我们会如实汇报你的意见的。” 季小红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子,她见汤元勋是个竭力讨好当官的而忘恩负义的小 人,便不再赖着不走。她回到房间,给男朋友鞠大友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的不幸, 也把狼心狗肺的汤元勋咒骂了一通。鞠大友说:你就这么放过汤元勋?至少也要找 他要回一个月的工钱,还要他付单方面撕毁劳务合同的赔偿费!季小红觉得,男朋 友说得对。她想到这一个月不能白干,要讨回一个月的工资。还有,汤元勋两次灌 醉了自己后,白白霸占了自己。他曾赌咒发誓要给自己钱,我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她收拾好简单行李,去找财会人员要工资。财会人员告诉她,领钱需汤元勋同意, 她又去找汤元勋索要? 季小红找遍公司经理室,没有见到汤元勋。好心的同伴告诉她,汤元勋可能在 赏江楼,季小红又闯进赏江楼。 赏江楼由一幢幢独立单元的平房组成,豪华房间,吃喝洗浴,唱歌跳舞,样样 设施俱全,是汤元勋接待生意场上的商人、贿赂官员、掌红吃黑的魔窟。平时在这 儿豪赌、玩弄女人的肮脏男人很多,公事、私事、家事,荒淫无耻事,事事不断; 叫骂声、哀叹声、嘻笑声、淫荡声,声声不息。市委考察组在这里办公,汤元勋已 把经营赌场、卖淫嫖娼人员叫走,把那些污秽行径收敛起来,考察人员也关着门, 在各幢房间谈话,今天这里便显得格外幽静、雅致。 季小红虽然蓄着一股怒气,但她还是没有胆量直接闯进各房间寻找汤元勋!今 天这儿的主人,都是她平时不敢仰视的大官呢?好在她熟悉各个房间的布局,熟悉 哪儿的窗户可以看到汤元勋那张有几颗麻子的脸。 季小红凭借小平房外巨大黄桷树和茂盛的修竹翠篁的掩护,悄悄地在窗外窥视。 季小红站在啼莺坊外往里瞧,里面坐着的人中,其中一个男子泡疤脸,平头, 厚嘴巴。她认识此人,是赏江楼的常客,也是场场赌博都能赢大把钱的赌客。一次 她听姐妹们叫他柴县长。季小红不想再看那张泡疤脸,准备离开,里面的谈话又拴 住了她的脚。泡疤脸说:“上届换届,高贵全的书记帽子怎么弄到手的?向市里领 导送了二十万?这次他为了到市里当建委主任,到处请客送礼,据说,花了不下五 十万?”那个蓄着长发的男人问:“柴副县长,高贵全的儿子得了尿毒症,一年治 病的开销就大得不得了,哪来这么多的钱?”泡疤脸说:“哪来钱,他一只手向市 领导送钱买官,一只手又向乡长、镇长、局长们卖官收钱,一进一出,只赢不亏啊? 再说,他当这届县委书记,抓了县城旧城改造、水库配套的公路工程等,哪项不能 进项千儿八百万?”另一个男人问:“老柴呀,我们都是入党多年的老同志,党的 纪律是知道的,不能信口开河吧?”泡疤脸说:“一次喝酒,这丝绸公司的老板汤 元勋酒喝高了,曾向我诉过苦,说他挣的钱,都拿给高贵全去买官了?汤元勋说, 去年过春节,他陪高贵全到市里慰问,不算好酒好烟,单是现金,一次就送出去了 十多万!我告诉你们,现在我们谈话的地方,就是在高贵全支持下办起来的,是高 贵全搞权钱交易、色情服务、买官卖官的场所!” 季小红暗想,这泡疤脸说的还是实话。她在这儿工作一个来月,看到不少头儿 来吃喝玩乐,耍女人,捞票子。汤元勋开的这家店,真是买官卖官的黑市场。甚至 有人说,汤元勋是虎山县的地下组织部长,想买个局长、乡长当当的,都得拜汤元 勋的门子。 季小红来到东边一幢叫暖春阁的平房处。季小红刚刚踏上走廊,里面传来一只 茶杯摔在地上的破碎声,把她吓了一跳?好奇心使她悄悄靠近窗口,偷偷往里瞧, 里面的情景,吓得她大气不敢出。 里面有两个人,一个她在县的电视新闻节目上看到过,好像就是百姓说的高书 记,那高书记坐在单人沙发上,泪流满面。茶几上,还放着几扎钱。 另一个人坐在长沙发上。那人蓄着打了蜡的大包头,左耳下方,有一块拇指大 的黑痣,黑痣上长着几根长毛。此人脸色铁青,瞪着一双豹子眼,手里拿着像是什 么金卡的东西,指着姓高的痛骂:“你怎么这样糊涂?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搞这 一套?你以为贿赂几个钱,就能解决你的调动问题?就能加官晋爵?” 姓高的说:“这卡上有点钱,你当我的孝心,收下吧。”他抬起头,见大包头 眼睛微微睁开了,又说,“我在这儿辛辛苦苦干了二十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对 不起这儿的老百姓,但对得起你的兄弟姐妹、三朋四友?年岁不饶人,我想调动调 动?” 大包头将什么金卡掷在姓高的脸上:“你把这些铜臭熏天的东西收起来?” 站在落地窗外的季小红看到这里,灵机一动:莫非这就是报上常说的行贿受贿? 汤元勋开的暖春阁,成了买官卖官的黑窝?我为何不将房间里的情形拍了照,凭这 照片,向汤元勋讨回工钱?或许还会找更多的钱?半月前,汤元勋霸占她后,将他 刚刚才买的新款手机作为“补偿”送给了她。这款手机有照相功能。她赶紧掏出手 机,将里面的活动拍下来。 里面,姓高的拾起金卡,走到长沙发上的人跟前,跪下来,将金卡往大包头手 里塞:“这张牡丹卡上有十万块钱,密码是你家里的电话号码……这几万现金,是 秀敏的心意……你是不是嫌太少?我也没有办法了。你知道,我儿子得了不治之症, 我那点收入,救孩子的命都不够?这点小意思,还是我女儿公司……” 大包头将姓高的推了一把。姓高的跪着,没有注意,竟跌坐在地上。大包头也 没去扶他,闭着眼睛说:“你想调动的事,我多次给你争取过……现在发生了变化, 你应该理解嘛。这样吧,你去向考察组的其他同志反映反映吧。他们会考虑你的正 当要求的,你也要正确处理去留问题的。” 姓高的爬起来,说:“我在虎山县干了十多年,再不挪挪窝,已经没有出路了。 看在秀敏的分儿上,帮我一把?” 大包头说:“别把秀敏扯进来?你出去吧,找其他考察组的领导好好谈谈。” 这时,季小红看到肥胖的汤元勋进来了。她继续拍摄。她看到坐着的大包头睁 开了眼睛,拾起掉在自己两腿间的金卡,赶紧塞进包里。 汤元勋说:“我的好太爷,谁欠了你陈年老帐,哭丧着脸?” 姓高的站起来:“汤元勋,你狗仗人势,关你什么事?你给我出去?” 汤元勋嘿嘿笑了:“那你仗什么势?你吃我的用我的,我每年花在你身上上百 万,把你养起来,就是想在关键时刻,用你手中那点权,搞点库区建设项目,帮我 把这些投资收回来。你倒好,吃饱了,喝足了,玩疯了,捞够了,想溜?” 大包头鼻子哼了哼:“汤元勋?你胡说八道什么?” 汤元勋拉拉姓高的:“大哥,走吧,别演这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苦戏了,没人 欣赏?” 姓高的指着大包头说:“你只想保自己的位置,就丢下我不管?我告诉你,我 们两个穿着连裆裤?我得不到满意的安排,你也别想顺顺当当升迁?”他又狠狠推 了汤元勋一把,“你这个无恶不作的王八蛋,我也告诉你,现在正在打击黑恶势力?” 汤元勋冒火了,猛地把姓高的推倒在地:“你敢威胁我?好哇,你去叫公安局 来抓我呀?告诉你,我汤某要你活,你就是人上人的公仆?我要你身败名裂,你就 是贪官污吏?” 姓高的爬起来,说:“你们不仁,我也不义,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吧?” 偷偷站在外面拍照的季小红,看到汤元勋竟敢打那大官,什么书记,汤元勋势 力太大了,自己竟敢向他要钱?自己竟敢拍照要钱,不是找死么?想到此,她吓得 浑身发抖?心里发慌,手竟碰倒了一个花钵儿?季小红拔腿就跑? 花钵砸碎声惊动了里面的三个男人,大包头撑了撑腰,厉声问汤元勋:“怎么 回事?” 汤元勋出了房间,绕过过道,来到走廊,季小红已无影无踪。汤元勋冲到园圃, 看到一个男人在莳花弄草,问:“你刚才跑到暖春阁干什么?” 花工说:“我动都没有动呢。” “谁把走廊上的花钵打烂了?” “我不知道。哦,刚才我看到小红往暖春阁去了。” “小红?那个惹事生非的婊子?她跑到哪儿去了?” “汤总,我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