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彤云密布,朔风劲吹。雪,似淡淡梨花,漫空旋舞。大唐西京长安无数宫阙楼 台,亭榭廊馆堆琼盖玉,一片晶光耀眼。 从朱雀大街东首兴道坊的一座深宅大院里,传出阵阵惨叫。几个豪门子弟横眉 怒目,追打一位名叫鱼玄桢的瘦弱青年。鱼玄桢双手抱头,不时躲闪着雨点般落在 身上的拳脚,苦苦哀求:“诸……诸位仁兄,小……小弟该死?以假充真,蒙蔽诸 位。望诸兄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饶了小弟这一遭吧?” 为首的恶少姓温名璋,是贞观朝宰相温彦博之后,晚唐著名才子温庭筠的堂弟。 他眯起眼睛,冷哼一声道:“饶了你?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你知不知道先帝 驾崩,民间禁乐。哥们儿冒着砍头的风险赌上一把。你他妈真不地道,竟敢拿锡块 涂上金粉来糊弄咱。你是旗杆上绑鸡毛——好大的掸(胆)子。” “哪里?哪里?小弟囊中羞涩,只好出此下策,不料输得一败涂地,绝非有意 欺诈。” “你还敢狡辩,懂不懂规矩?” “懂?懂?” 温璋狞笑道:“懂规矩就好办,依例要切下两只手指,但你明知故犯,罪加一 等。来呀,扒下他的裤子,割掉他的子孙袋。” 众人拍手大笑:“妙?妙?这小子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是该让他清醒清醒 了。” 温璋询问:“哪一位身上带有家伙?可以动手啦?” “我来阉掉那玩意儿。”一个瘦小子俯身从靴中拔出雪亮的匕首,坏笑着向鱼 玄桢逼去。 鱼玄桢吓得屁滚尿流,捂着裤腰,声嘶力竭地嚎叫:“饶命啊?小弟保证今日 清偿赌债,诸位仁兄积点阴德吧?” “什么阴德不阴德,去你妈的?”赌徒们哄笑着将他按倒在地,七手八脚拽下 了他的裤腰带,瘦小子抓住其胯下之物便要动作。鱼玄桢发出杀猪般的哀号,双手 死命抵住下身,哭叫:“诸位仁兄,请容小弟把最后几句话说完再动手不迟。” “讲?” 鱼玄桢定了定神,壮着胆说:“据小弟所知,凡净身之人,都是命犯孤鸾,伤 克刑害,或妨父母兄弟,或克妻妾儿孙。大凡净身之人,在孩提时便由巫者推算八 字测定后,先饮麻药调酒,不知疼痛,宫后立即搽上用珍珠琥珀各样奇珍配制的止 血收口灵药,住进严密而温暖的蚕室才安全。小弟年已弱冠,又是冰天雪地,若割 去男根,必死无疑。诸位放我一马,积点阴骘吧。” “嘿,你小子倒蛮精通这一行的嘛?” “唉,列位见笑。肃、代两朝的大宦官鱼朝恩与小弟同族,小弟也是幼时听祖 父讲的。” 温璋心想,此人虽可恶,但施以宫刑也太过分了点。再说春闱将至,还是积点 阴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遂喝令众人:“放了他。” 鱼玄桢向温璋磕了两个响头:“多谢温大哥。” 温璋厉声道:“你甭谢我,人不死账不烂,你打算如何还这三百贯赌债?” 鱼玄桢顿现愁容,他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两间难遮风雨的破房,充其量只能典 卖一百贯钱,怎么办呢? 温璋怒喝:“姓鱼的,问你话呢?你哑巴啦?” “哦?哦?容小弟再想想。” 温璋不耐烦地:“我数到三,你再不回话,依旧赏你一刀。” “别?别?”鱼玄桢双手乱摇,心一横,牙一咬,“我卖妹还债。” 温璋点头:“唔,主意不赖,你妹子才貌早就名噪京师,倒也奇货可居。给你 一天的时间,再敢偷奸耍滑,休怪我等心狠手辣,非取你的小命不可。” “小弟不敢。” 有个天良未泯的赌徒惊讶地问:“她是你亲妹子吗?你怎么忍心卖了她?” “是我庶母所生。” “同父异母,也算亲骨肉啊?” 鱼玄桢羞愧难当,自我解嘲:“嘿嘿,亲兄妹又怎样?无非是我爹先操了我娘, 后操了她娘而已。” “哈哈哈——”众人笑得前仰后合,温璋忍住笑挥手道:“还不快滚?” “慢,小弟还有美意献上。” “美意?哈哈哈,你穷得只剩下鸡巴,还能有什么美意献上?” “只要想孝敬,办法还是有的。你们听说过南曲锦声苑的鸨妇锦瑟吗?” “你问这干吗?当年她是红得发紫的名妓,崔相国、李商隐、我堂哥都为她如 醉如痴,这和你有关系吗?”温璋怀疑地问。 “有关系,吾妹才似班昭,美似仙姬,若鬻于锦声苑,身价不菲。小弟就在那 里备东,欢宴列位如何?” 一帮狐朋狗友闻言大悦,顿改金刚怒目为弥勒笑面。有的上前拍肩,有的上前 握手。温璋赞曰:“此意甚佳,不知何时动身?” “天已过午,不如立刻动身。那锦声苑门庭若市,若去晚了可要吃闭门羹哎。” 众人无话,出门往东而去。经过一座务本坊,便来到平康坊北里锦声苑。 锦声苑果然名不虚传,此吹洞箫,彼度弦曲,一派清音悦耳。温璋等人在两个 丫环带领下穿回廊,进庭院,来到毡毯贴地、笼烛灿列的大堂上。一位中年美妇— —鸨母锦瑟款款上前,笑吟吟地施礼:“雪大天寒,无名下院,何幸贵客光临?” 温璋推了一把鱼玄桢,鱼玄桢忙恭身道:“久闻贵院佳丽如云,特来拜访。敢 问妈妈,曲中一席该缠头几何?” 锦瑟含笑回答:“曲中一席四贯,见烛即倍,新郎更倍,此谓‘复分钱’也。” 虽然锦瑟柔声细语,但鱼玄桢听了却不啻耳边响了个炸雷,惊出一身冷汗。当 时一贯钱可买三十石稻米,若四人饮宴后再过夜的话,须钱七十二贯,而大唐宰相 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三百六十贯。 锦瑟不动声色地观察鱼玄桢,见他的青衫上溅满泥水血点,苍白的脸膛突然迸 出酱紫色,知道这穷措大被昂贵的嫖金给吓坏了,和颜悦色地说:“公子倘若手头 不方便的话,改日再来也行。” 鱼玄桢刚要打退堂鼓,忽听温璋重重地哼了一声,抬眸见那几人对自己虎视眈 眈,顿时心虚气短,勉强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哪有避席之理,一切遵照贵院 的规矩吧。” 锦瑟满面春风地说:“请各位稍待,老身这就为你们安排酒肴来。”回头叫唤 :“绿翘?绿翘?” 小丫环绿翘才十岁,长得漂亮机灵,忙跑过来问:“妈妈有何吩咐?” “你快去厨房传我的话,让他们马上给整治一桌上等酒席送来。” “是?”绿翘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锦瑟亲热地招呼:“哎,各位不要拘束,都请坐呀。” 鱼玄桢鼓足勇气对锦瑟说“小可有一事欲与妈妈商量,能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可以,请跟我来吧。” 锦瑟带着鱼玄桢来到一间偏房中,关上门便问:“公子何事相商?” 鱼玄桢故弄玄虚,反问道:“不知妈妈可曾听说过长安才女鱼玄机?” “是否人赞‘女郎本是长安人,生长良家颜如玉’,小字蕙兰的鱼玄机?” “正是她。” “鱼玄机天姿聪慧,工诗善文。与薛涛、李冶、刘采春并称为四大女诗人。长 安三尺小童皆知,何况是我?不知公子提及此女是何意呀?” “实不相瞒,小可乃玄机胞兄,因急需钱用,想把舍妹托付妈妈,未知尊意如 何?” “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如此,我也不能亏待鱼公子,身价钱六百贯。” 鱼玄桢大感失望,气愤地说:“妈妈当年也是名姬,岂不知美女好觅,才女难 求?况吾妹才貌俱佳,日后当为贵院钱树子。这等贱价,恕小可不敢从命。” “那你要多少?” “一千贯,少一钱休想。” “哈哈哈——”锦瑟仰天大笑,讽刺道:“鱼公子,你有没有搞错?一个少女 的身价银竟是宰相三年俸禄,小院供养不起,只好作罢。”开门便要出去。 鱼玄桢情急,忙跪下对锦瑟说:“请妈妈大发慈悲,救救小可,多赏几个吧?” 那锦瑟深知鱼玄机的价值,锦声苑若有此等尤物,天下士子倾心,生意较前要 兴隆百倍,岂肯轻易放弃?方才不过是欲擒故纵而已。扑哧一笑,拉起鱼玄桢: “快起来,快起来,君子有成人之美。老身就依你所求,再添二百贯,不许再争了。” 鱼玄桢成交心切,果然不再讨价还价。桌上有现成的文房四宝,他也颇具才学, 霎时写就卖身契一张,按了手印。温璋等人见到鱼玄桢,忙问:“货脱手了吗?卖 了多少钱?” “八百贯?” “哇,好个值钱的妞儿?” 这群烂了心肝的恶少大吃大喝,呼卢浮白,猜拳行令,直闹到半夜三更,方各 自拥娇而眠。 次日清晨,鱼玄桢回家对妹妹谎说崔铉宰相和温庭筠请她去赏雪吟诗,将玄机 骗出了门。轿子抬进了锦声苑后园,鱼玄桢走出小轿,又将妹妹扶了出来。指着一 个朱漆小亭说:“烦贤妹在此稍候,愚兄去通报主人一声。” 玄机点头走进亭中,睁开俊目四处打量,见怪石盆池,左右对设,青松翠篁, 前后掩映。亭畔数株白梅凌寒开放,霏霏馥馥,香沁肌骨。抬头见一匾额,上书三 个古体篆字“玉照亭”,为温庭筠所题。心想白梅似玉,白雪亦似玉,雪光梅影, 皎皎动人。这“玉照”二字,用得极是精当,毕竟名下无虚士,温庭筠之文采风流, 可见一斑。 鱼玄桢找到了锦瑟,迫不及待地说:“小可已将舍妹接来,扣除昨夜的七十二 贯,剩下的银钱可以兑现了吧。” 锦瑟嘴一撇,抢白道:“你这人可真是烧虾等不得红,急什么急?我得先去看 一下货,如果满意的话,一分钱也不会少你的。你就呆在这儿吧?”说罢三步并作 两步,来到后园,躲在一棵大树后向亭内窥望,果见一位袅袅婷婷的少女扶栏赏花, 眉目秀艳,体态绰约,大有姿色。若将本院佳丽和她比较,也觉粉黛无颜。当下面 带喜色,吩咐账房将钱支付给了鱼玄桢。 鱼玄机在四面透风的玉照亭中站了许久,冻得脸颊通红。远处传来女子宛转清 歌,笙管嗷嘈,呜呜杂和,十分动听。正在疑惑之际,蓦见一位身材高挑,披着凫 靥裘的美妇人带着幼婢进园,忙迎上前施礼:“请问夫人,家兄何在?” “令兄是……” “鱼玄桢。” “哦,他得了卖妹的银钱已走了。” 玄机惊得魂飞天外,急问:“卖妹?他把我给卖了??” “正是,一共是八百贯钱。” 鱼玄机捂着耳朵大叫:“不?我不信?我哥说崔老相公和温庭筠要和我吟诗作 赋,特意接我来的,难道相公要买我为姬妾吗?” 锦瑟大笑:“哈哈,好个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的大才女。堂堂相府,庭列三千 珠履客,堂开十二锦屏风。你看这小园,阔不满五丈,长不过十丈,能列三千客吗? 都说侯门似海,小姐长驱直入,也太好进了吧?即使宰相要买妾,也该遣媒纳聘, 大红喜轿来迎才是。小姐到此地是两人抬的青布小轿吧……” 鱼玄机大吼一声:“别鱲嗦了,快告诉我,这是啥地方?” “啥地方?此地是烟花院、风月场、销金窟、迷香洞。美人金觞劝客,银烛留 髡。明白了吧,我的鱼大小姐。” “啊?青楼妓院——” “对?老身就是平康坊南曲锦声苑主持锦瑟?” “天哪?”玄机惨呼一声,周身瑟瑟发抖。锦瑟以目示意,绿翘上前拉住玄机 亲热地说:“鱼小姐请随小婢来。” “滚?”玄机“啪”地打掉绿翘的手,奔下亭阶,腾身向结满浮冰的小池扑去, 只听冰块咔嚓嚓碎裂,霎时水合波平,不见了人影。 锦瑟惊呆了,绿翘跺脚大喊:“快来人哪?有人落水啦?” 伙计们飞奔赶来,锦瑟指着池塘说:“快下水救人,我有重赏。” 几个伙计毫不迟疑地脱去外衣,顾不得水冷,?下了冰池。没走两步便捞着了 人,扯拽着上了岸,抱入亭中。 锦瑟见玄机双眸紧闭,面色惨白,赶紧摸其胸口,心跳个不停。忙命伙计把她 抬往自己的卧室,放在床上。 绿翘帮着锦瑟将玄机通身湿衣脱去,置于绣衾之中。锦瑟又嫌被褥不温,索性 脱了外衣,钻进被中,搂着玄机,以热身子偎贴。又命绿翘去厨房熬煮姜汤送进房 来,绿翘答应着走了。 玄机做了个恶梦,她跟着父母和哥哥乘画舫游览曲江。绿漪轻漾,风轻如扇。 两岸柳阴拂地,亭廊相接。大家正在赏玩绮丽风光,不料狂风骤起,舟船倾覆。玄 机眼见一个巨浪将母亲卷入江底,拼命大叫:“娘?娘?”睁开双眼。 锦瑟大喜:“娘在这儿?我的儿,你可苏醒啦?可把为娘的急死了。” 玄机见自己赤身露体,被一个中年妇女拥抱怀里,又羞又气,推开锦瑟,便用 被子捂住了脸。正巧绿翘拎着一只红漆食盒走进房来,锦瑟喜道:“你来得正好, 鱼姑娘刚醒过来,快把姜汤端来吧。” 绿翘打开食盒,盒底放有保温的暖炉,取出一瓷罐滚烫的红糖姜汤。锦瑟接过 对玄机柔声道:“好孩子,你受了凉,快喝口热汤驱驱寒。”拉开她遮脸的被子, 便要扶她坐起来。 玄机粗暴地用肘一推,锦瑟手中的瓷罐被碰落地,咣当掼个粉碎,锦瑟的双手 顿时也被滚汤给烫出几个燎浆大泡,疼得咝咝地直抽冷气。 绿翘火了,指着玄机大声责怪:“喂,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你跳池后,是妈 妈叫人把你救上来,又不顾自己年老体弱,用热身子焐你的冰身子,又叫熬了姜汤 为你驱寒。妈妈爱才惜才,对你特别关照,你不要太过分了。” 玄机面红耳赤,锦瑟叹气道:“罢了?罢了?绿翘再去重熬一罐姜汤吧。” 绿翘撅着嘴出去了,不一会,又送来姜汤。锦瑟挥手让她离开,亲手用银匙喂 玄机喝完热汤。 鱼玄机感激地说:“多谢妈妈。” 锦瑟亲切地说:“傻孩子,年纪轻轻,一朵花还没开,寻什么短见呀?” “我的命太苦了,父母双亡,又被胞兄所卖,沦落到烟花院受人蹂躏,辱没门 楣,还不如死的好。” “迂腐之谈?辱没鱼家门风的不是你,而是你那不成材的哥哥。皇宫后妃、侯 门贵妇与娼妓并无本质差异,同属男人的掌上玩物。只不过后妃和贵妇名声好听, 专侍候一个嫖客,而青楼女子名声难听,往往要侍候许多嫖客而已。不过嘛,妓女 也有名门闺秀、千金小姐享受不到的自由,可以编织情网,可以选择意中人。如薛 涛、李冶虽贱为歌妓,却因诗才而名重当时。你的才貌风情不在她二人之下,为何 要轻生自戕,不好好保养你这玉精神、花模样呢?” “寒儒之女,又流落娼门,生又何欢,死又何惜?哦,还未请教夫人贵姓芳名。” “免贵,小字锦瑟。” “什么?妈妈就是‘灵心妙腕声泠泠,一朵红妆百镒争’的曲苑名家锦瑟?” 玄机惊讶之余,已不知不觉地唤锦瑟为妈妈了。 “是又怎样?” “哎呀,女儿失敬了,当年李商隐曾为妈妈写了首《锦瑟》诗,意蕴丰富,词 句清丽,音韵谐和,历来为人传诵,女儿亦能倒背如流:”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 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和 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锦瑟连连点头称赞:“好记性,好记性,我儿果然博闻广识,令人爱煞。可惜 为娘已是挑水的回头——过井(景)了,儿你却正当青春。为娘愿将毕生技艺倾囊 相授,一定要把你栽培成南曲第一名花,让整座长安城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让 天下男子成为你裙下不二之臣。哦,你名玄机,字蕙兰,好个芳名。我就喜欢兰花 蕙草。娘要给你弹一支咏花的名曲《猗兰操》,兰儿知其来历吗?” “知道。春秋时孔子在一处幽谷中见到一丛兰花,流光散馥,莹然可爱,慨叹 :”兰花有王者之香,可惜生在幽谷无人观赏。‘遂取琴弹上一曲,以花自比,名 曰《猗兰操》。“ “哎呀,我儿真是博古通今,娘今天实在太高兴了。喜获灵蛇之珠,荆山之玉。 啊,不?珠玉岂能和我兰儿相比?你是无价之宝。可惜李商隐前年已过世,但温庭 筠还在?更何况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你一定会遇上比李商隐、温庭 筠更出色的青年才俊。如果你真碰上情投意合之人,娘可以开笼放鸟,任你展翅高 飞。” “谢妈妈?女儿自幼丧母,今日又重获母爱。女儿一定精研琴棋书画,不负妈 妈殷殷之望,为锦声苑争气长脸。” “哎哟,娘的好女儿,可把人稀罕死了。”几十年周旋于灯红酒绿,惯会逢场 作戏的锦瑟第一次动了真感情,一把将玄机搂在怀里,喜泪点点洒满少女白皙的双 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