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剩下的一切都是按照文若秀的计划进行的。几天后,范云鹏要和文若秀结婚的 消息就传开了,军界说什么的都有,但范云鹏他们一点也不在乎。操办那天,秦栓 面无表情,在院子里的大核桃树下坐着,人们知道他是文若秀的保镖,也没人招惹 他。他一个人闷着头喝酒,喝完了酒便去厢房里睡觉。他一直想着文若秀讲给他的 那个关于狐狸的故事,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文,后来那只公狐纳妾了没有?它们又 说了些什么?他全想知道。 文若秀等闹房的人们散去之后,问范云鹏要了一支烟。这是她第三次嫁人了, 以前她也是不抽烟的,后来嫁给了郑尔陆,郑尔陆一年足有八个月不在家,就算在 家几天,官场上的应酬也多,妻妾也多,又喜欢喝酒,她一般都陪着他,他不喝酒 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人也体贴,反应也快。可一旦喝了酒,就如 同一头笨牛,倔犟而愚蠢。每次他出门剿匪,文若秀都要像诸葛亮一样把计划一步 一步地写在纸条上,让他按着纸条上的步骤一条一条地付诸实施,成功率可以达到 百分之九十以上。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绞尽脑汁地为郑尔陆想计划,孤独和空虚 使她学会了抽烟,同时她也在抽烟中制定出一条条的剿匪妙计。如果郑尔陆听她的 劝告不去酗酒,他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金钱豹杀掉。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郑尔陆的其他 妻妾们竟然如此下流卑鄙,把她药翻了卖给了王大茶壶。也幸好王大茶壶把她卖给 了秦柏根,更没想到的是秦柏根竟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她一想起秦柏根就一阵心痛。 她抽烟就是想让自己安静下来。这是第三次了。她在心里想着。范云鹏就在她对面 坐着,默默地品着茶,和一般的军人相比,范云鹏可以说是一个儒将了,他不太喝 酒,却喜欢品茗。他谈吐文雅又不失武官风度,长相也还不错。经过了两次婚姻的 文若秀对于男女之事早已看穿,她不想因此而害得范云鹏以后不好再找老婆。从某 种意义上说,文若秀这次行动的目的还是有些自私的,最简单不过的就数报仇了。 但是从大的角度来看,这又何尝不是为民除害呢?金钱豹太歹毒了,她不能就这样 在他的阴影下过一辈子。 文若秀抬眼看见了墙上的字画,字是隶书,写得古朴虬劲,文若秀不禁念出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 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范云鹏有些得意地说:“我一介武夫,写不出什么好字,见笑了。” 文若秀说:“我还真没想到会是你写的,你竟会喜欢这样清冷的词。” 范云鹏说:“一个人清冷惯了,觉得这一阙词很对自己的口味,所以就写出来 自照。” 文若秀一笑:“以后你就不用再寂寞了。” 范云鹏说:“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们这些当兵的,从来没想过明天要 怎么样,今天吃饱了今天就不怕,一天没饭吃了,那可就没什么闲心来谈寂寞了。” 文若秀说:“你说的也是。” 范云鹏见文若秀抽完了一支烟,便又递过去一支。文若秀在接烟的时候也接住 了他的手:“云鹏,这一晚你打算怎么过?” 范云鹏当然也不是傻瓜,他反握住文若秀的手说:“我倒是想学关公秉烛夜读 《春秋》,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他老人家的定力。” “那你想怎么样?” “我也很委屈,白落了个乱娶嫂嫂的罪名,不知道尔陆兄会不会怪我呢。” “你想他会怎么怪你呢?” “我也说不清楚。” “要我说,他会怪你在这么冷的天还让我一个人这么坐着吧?”文若秀说话的 时候眼睛里的光彩一直逼到范云鹏的骨子里。范云鹏压抑已久的欲望便被轻易地撩 拨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秀美的脚掌,把她放倒在床上,“小弟无礼了。” 他轻舒猿臂利落地剥下她的包裹,仿佛在剥一个甜美的粽子。她是一个尤物,一个 媚惑的精灵。 这一夜,文若秀曲尽自己所能让范云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享受和满足,这才让 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女人、什么是真正的两性之爱! 第二天,文若秀略带几分慵懒地出来,看见秦栓眼圈黑黑的,用复杂的目光审 视着她。 她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思,他是看不透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的。她不想这么快告 诉他,因为他还很纯,她不忍心拿现实来伤害他。 一晃四个月过去了,金钱豹没有任何动静。秦栓都有些等不及了,倒是范云鹏 沉得住气,数月来不仅土匪少了,连赤化分子似乎都安分了许多。 文若秀像平常过日子一样把范云鹏的住所收拾得很有些家的样子。但是她所不 愿意太早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清楚自己身体上的反应,她已经怀上了范云鹏的 孩子。 秦栓看到他们出双入对的,真个过起了小日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想 拂袖而去,又觉得有些无礼。他找过文若秀,把自己要回秦郢庄的想法对文若秀说 了。文若秀说:“你难道没听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这才多长时间你就 等不得了?其实现在金钱豹比我们还着急呢,他知道我跟军方的官员在一起,他就 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估计他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他害怕范云鹏手下的部队。 当然,你要是着急,你现在就可以走,除非你不想看见金钱豹怎么死的,你也不想 为你二叔和你自己报仇。” 秦栓说:“谁说我不想为二叔报仇,我就是不想老这么闲呆着。” 文若秀说:“谁让你闲呆着了,你的枪法练得怎么样了?” 秦栓咕哝着嘴说:“我觉得还不错。”文若秀抬头看见一群麻雀飞过,说: “那你就打下几只麻雀来给我尝尝鲜吧。” 秦栓当即拔出手枪砰砰砰开了几枪,一只也没打下来。 文若秀说:“看来你还得好好练练。”一折身回屋里去了。 秦栓低下了头,也回自己厢房里了。 大约又有一个月过去了,终于有了金钱豹的影子。探子说金钱豹突然出现在驻 马店,但没多久就消失了。 文若秀对范云鹏说:“他快要来了。” 范云鹏轻蔑地笑了笑:“他这是来送命的。” 文若秀正色说:“你切不可大意。” “我知道。” 这时候最紧张的就数秦栓了,他不晓得金钱豹会在什么时间出现,又会以怎样 的方式对付他们。他至今一想起那天和秦柏根在乱坟岗的遭遇仍心有余悸,那双鹰 一样的凶恶的眼睛、那种精准而残忍的杀人技巧都让人不寒而栗。秦栓加紧练习着 刀法和枪法,文若秀说过,对付金钱豹这样的土匪光用刀是不行的,如果能用上大 炮的话,那就先把枪放在一边,因为他这样的土匪,你若给他留下半口气,他都能 掺了毒喷出来害人。 现在秦栓的打扮完全就是一个卫兵,因为他的那身衣服实在是脏得不能穿了, 而且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于是范云鹏就送了他一套军装。 范云鹏按照他和文若秀经反复斟酌而制定的计划,让人们放出风去,说他范部 军队坚决剿灭金钱豹,为党国除害。并且在各要道和城门贴上金钱豹的绘像,悬赏 二百大洋要金钱豹的人头。听说过金钱豹的人,无不明白这是明摆着在气金钱豹的, 如果金钱豹沉不住气,那么他露脸的时候也就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