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医药设计院按照药品生产企业“GMP”规范的要求将新提炼厂的厂房兴建、 设备配置等作了一番规划,测算出的投资总额比巴国强预计的略有超出。巴国强认 可了方案后,一期工程破土动工了。 开工那天,代乡长提出请县领导来此举行一个奠基仪式,巴国强谢绝了。村民 王家贵的三儿子王小强在工地当抬工。他按照父亲的吩咐,捉了只大红公鸡送给巴 国强,说在动土前杀了,把血洒在地上祭山神讨个吉利。巴国强高兴地说:“要得, 要得!” 除了工程技术人员外,民工们都是当地招来的。贺道凡当了“包工头儿”,计 件付酬,没有什么皮扯,工作开展正常。 然而,当涉及到刘家坟山的坟墓迁移的事时,问题来了。按照最初的协定,因 施工需搬迁的坟墓按每座五百元的标准付给墓主家属迁葬费,家属们已签了约,领 取了费用。可到了搬迁墓地时,刘家人突然集体毁约。他们聚集在工地上,提出要 把已领取的五百元钱退给巴国强,他们不迁坟了,说是毁了风水会给子孙们带来灾 祸。巴国强给他们耐心地讲破除迷信的道理,可他们就是不听。巴国强又拿出政府 批准的用地手续,告诉他们这块地皮已经政府批准,自己拥有了使用权,如果乡亲 们认为迁葬费低了,他可以在原基础上再加五百元。可是那些刘姓人家死活不答应。 他们推出辈分最高的七十多岁的刘云培做代表对巴国强说,他们不是为了钱,而是 为了子孙将来的平安。 王娜把情况告诉了代乡长,请代乡长帮忙做乡民们的工作。代乡长来到现场把 那些乡民劝走后,对巴国强说:“巴总,这些人愚昧自私,给他们讲大道理没什么 用。我看,你就大大方方地把迁葬费增加到每个坟头二千元,乡政府再出面做工作, 我想肯定搁得平的!”巴国强看着代乡长那双闪着狡黠目光的小眼睛,恶心得真想 “呸”他一口,可却强压着心中的火气,讥讽地问:“还有什么条件呢?”代乡长 没有听出巴国强话中的讽刺味儿,恬不知耻地说:“还有么,再在铁桥刘家饭馆办 几桌,请他们来喝杯酒……”巴国强再也忍不住了,冲着代乡长吼了一句:“老子 吃错了药?什么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分明是穷山恶水,一群刁民。有钱还怕找不 到地方投资么?老子不在这里干了!”说罢,到租赁的小屋子里收拾起东西,开着 宝马车回山城去了。王娜冲出来追着汽车喊着:“国强,国强……” 巴国强一气之下离开铁桥后,王娜十分着急,项目的前期投入已经花了二十多 万元了。他真的一甩手,那可怎么办呀? 在中和乡任职的刘乡长得知缘由后,匆匆赶回了铁桥。刘云培年纪虽大,但论 辈分,却和刘乡长是平辈。刘乡长对他说:“老哥,你也太糊涂了。就算刘家坟地 风水好,可刘家的子子孙孙能靠它吃饭么?前年刘道学在广东打工摔断了腿,老板 不管他,还是我代表乡政府去找当地劳动部门交涉,才解决问题的。风水管什么用 哟!” 刘云培虽年过古稀,却也不倚老卖老,知道气走了来铁桥投资的巴国强的利害 关系,就把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原来,刘姓家族中有个特困户残疾人刘道华前天 到乡政府去领困难救济金。领过救济金出乡政府大门时正好碰到代乡长。代乡长说 :“刘道华,还吃政府的救济呀?”刘道华说:“是哟。我们残疾人只有依靠政府 嘛!”代乡长说:“现在铁桥来了个财神菩萨,他马上就要动你们刘家坟地啦。你 怎么不在他身上打点了主意呢?光靠政府有什么用?”刘道华听懂了代乡长的话, 回来和本家叔伯兄弟一商量,就演出了那场“保护刘家坟地风水”的闹剧。保“风 水”是假,要巴国强增添迁葬费是真。 刘乡长听后对刘云培说:“老哥,人做事得凭良心,人家到这里来帮助我们发 展经济,你们这样做对得起人么?再说,人家的钱也不是风吹来的……”说得刘云 培满面羞愧,对刘乡长说:“兄弟,是我错了……” 刘乡长迅速将情况向县长作了汇报,县长立即表态,迁坟赔偿不变,迅速到山 城请巴总回来。至于代乡长,再观察一段时间作决定。第二天,县长亲自到山城嘉 陵服装连锁总公司找巴国强,请他谅解乡民们的自私和代乡长的错误,返回铁桥。 此时,正是服装销售的旺季,巴国强一气之下离开铁桥回到山城后,一头忙起 服装经营业务来。县长来了后,他无暇也不愿意和他见面。陈新劝他说:“人家毕 竟是一县之长,还是和他见个面吧。”巴国强想了想说:“那就请你代表我和他见 个面吧。你告诉他说,铁桥青蒿资源丰富,发展青蒿素产业是很有前途的。但贪官 当道,刁民横行,不是干事的地方,我是决不会在那里投资了。就让那些想一锄挖 个金娃娃的人一辈子喝包谷羹、住茅草房吧。” 陈新和县长见面后,转达了巴国强的意思,县长无奈,只好悻悻地离去了。 王娜打电话问巴国强:“前期投入的费用怎么办?”巴国强说:“不用你承担, 就当我做了一次赔本生意罢了。” 巴国强不再在铁桥投资的决定不仅让王娜惋惜,代乡长也不安起来,他想借青 蒿素提炼厂的发展而取得“政绩”的打算彻底落空了。繁忙的土建工地冷落了下来, 刘家坟地那些坟墓孤寂地立在山坡上,想借迁坟发点财的刘氏家族也竹篮打水。 这天,县长“微服”到铁桥来了解情况,他到提炼厂向王娜问起了巴国强愤然 离开铁桥的经过,还问:“王娜,巴国强说铁桥贪官当道,那‘贪官’是谁?”王 娜肯定地说“代乡长!”“有根据吗?”县长问。王娜说:“当然有。”接着把巴 国强在征地时被迫向代乡长行贿的过程讲了出来。县长是个急性子,听完王娜的讲 述后,拍着桌子骂了句:“灯蛾扑火,自找死路!”说罢,“咚咚”地冲出王娜的 办公室,径直往乡政府走去。 乡政府与提炼厂一墙之隔。县长愤愤地推开乡长办公室的门,见代乡长正和文 书及一个办事员在甩扑克玩“斗地主”的游戏。县长怒不可遏,上前“哗”地一声 推了牌桌。玩得正起劲的代乡长欲待发作,抬头一看推桌子的是县长,顿时傻了眼, 站起身嗫嚅着说:“县,县长……”县长冷冷言道:“代正忠,上班时间竟敢带头 玩扑克!”“我认错!我认错!”代乡长脸色苍白,不断地向县长鞠着躬。县长顿 了顿说:“晚了!我代表县政府郑重宣布,你从现在起停职检查,交代问题!”代 乡长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像一堆泥似的瘫了下去。 王娜从电脑里把巴国强用手机拍下的给代乡长老婆送钱的照片印出来交给了县 长。在铁证面前,代乡长退了赃。不久,县委组织部予以代乡长撤消党内外职务、 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的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