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又一个夏季来临了,河边公园的长廊里还算凉爽。马永刚和于若梦两个人相拥 着吻个不停。于若梦上身穿着一件粉色T恤,下身穿一条短裤,两条腿纤细修长, 皮肤细腻光滑。马永刚把手伸进于若梦的怀里。 于若梦闭着眼,低声呻吟着,喘息着。马永刚的那个家伙早已经不老实了,硬 硬地顶在了于若梦的腿上。 “若梦,若梦,我实在受不了了,让我来吧。”说着,他的手就要解于若梦的 皮带。于若梦马上睁开眼,一下握住了马永刚的手:“我们现在不可以,只要迈开 了这一步,你就不会珍惜我了。等我们结婚时吧。” 一到这关键时刻,于若梦异常清醒,她决不容许马永刚越雷池半步。马永刚便 泄了气,掏出烟点上,一声不响。于若梦又俯过身来,把头靠在了马永刚的肩膀上。 她抓住马永刚的手放在她的腿上:“行啦,看你那点出息,我早晚是你的,别不高 兴了。我告诉你呀,我们科后天组织去北戴河,去一个礼拜。” “你们科里组织?” “有个企业老板,是我们科多年的关系户,跟我们科长莫逆,在北戴河开了家 旅馆,他邀请我们去,所有费用,他全包。听科长说,局长同意了,反正不花局里 的钱。” “去一个礼拜?你跟他们出去,我真是不放心。你看你们科里那些人,从科长 到科员,一个一个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说什么呢?人家都不是好东西,就你是好东西。” “我是担心,怕你这肥水不小心流进了外人田,那我就亏死了,冤死了。” “看你这点出息,你放心吧,我永远是你的,错不了!” “到那后,抓着空儿,给我写封信,免得我惦记……” 他们又拥吻在一起,远处的月季花香阵阵袭来,让他们心醉神迷…… 在于若梦去北戴河的日子里,马永刚终日坐卧不宁,失魂落魄。工作忙时,他 能够暂时把那份牵挂放下,一旦闲下来时,牵挂、忧虑、不安,让他备受煎熬。三 天了,于若梦没有写信来,哪怕是写有只言片语的一张小纸条也没有寄来。 马永刚的担心自有他的道理,他们恋爱有半年多的时间,他感觉到,于若梦是 个热情奔放的女孩子,她喜欢新鲜事物,喜欢寻求刺激。马永刚对滑冰从来是望而 却步的,自从和于若梦在一起,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她在冰上蹒跚学步。没几天, 于若梦就能在冰上驰骋了,她穿了一身的鲜红,在冰上滑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引 来了男男女女赞叹的目光,她愿意出这个风头,愿意让众人瞩目。马永刚在冰上始 终不能挥洒自如,让他一时觉得,于若梦离他是那样的遥远,她竟像一道虚幻的风 景,他永远也抓不住她。 他们在闲谈中,马永刚也了解到她的一些情况。于若梦的父母都是事业型的人, 他们只对别人的孩子教书育人,面对自己的两个女儿根本就顾不上,她和妹妹两个 人,只相差两岁,她们完全是靠了自我成长起来的,也恰恰是因了父母的疏于管理, 所以姐妹两个很早就能独立生活了。上小学五年级时,于若梦就会买菜做饭,会洗 衣服,会打扫卫生,她过早地懂得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姐妹两个打理、算计着家 里的日子。当然,这一切,也让她们和父母的感情始终无法亲密无间。 上中专时,于若梦十六岁,花季少女,水灵标致,成了众人瞩目的校花。同学 们都住校,她为了回家照顾妹妹,天天骑车上下学。路上总碰到一些不三不四的男 孩子,跟在她后面起哄。有一次,有三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子用自行车把她圈住,她 当时真的吓坏了,有一个人吸了一大口烟往她脸上喷,他们放肆地大笑着。 “干吗呢?找死呀,一群小流氓!” 于若梦听到这一声喊叫,仿佛是有了生的希望,马上抬起头。她看见马路边上 有一个高个子的青年,头发留得很长,左胳膊上刺着青龙,身体很魁梧,很结实, 目光炯炯有神,他手里拎着一把西瓜刀,旁边有一辆三轮车,车上放的都是西瓜。 三个小流氓见状一哄而散。 “大哥哥,谢谢你!谢谢你!” “快回家吧,这一带小流氓特多,你以后小心点。” 以后的日子,于若梦经常在她途经的大桥上看到那个青年在摆地摊卖西瓜。她 曾经怀着感激的心理买过他的西瓜,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络起来。有时放学早, 她会在他这里逗留一下,他给她切西瓜吃,生意不忙时,两个人还能坐下来聊聊天。 她知道他叫郝家明,家里弟弟妹妹好几个,他因为学习不好,没有考上大学中专什 么的,只好在家待业,夏天摆个临时摊卖西瓜。他对于若梦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打 扮成这样吗?他用双手捋了一下满头长发,又指着左胳膊上的青龙说,这是去年刺 的,干个体户就得学得野点儿,如果太规矩了,谁都来欺负你。于若梦会意地点点 头,外表说明不了什么,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谁知,有天晚上,妈妈在学校开会还没有回来,父亲非常严肃地对于若梦说, 你要好好上学,不要和那个卖西瓜的小流氓搅和在一起。不止一个人跟我讲,而且 我也亲眼所见,你放了学不早点回家,和那个卖西瓜的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一 个卖西瓜的,永远不会有出息! 父亲的一番话,让于若梦非常反感,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愤愤不平之气, 你们平时只知道忙,忙,忙,对自己的女儿根本不负责任,现在来关心女儿了。小 流氓骚扰我时,你们在哪里?你们问过我、关心过我吗?你了解情况吗?你单凭着 外表就断定他是个小流氓,这是主观主义,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她只是在心里 这样不平着,脸上现出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好在父亲说完了,就忙他自己的了, 就在他自以为发现了严重问题的情况下,他仍然这样轻描淡写,或许他真是太忙了, 或许他自信这几句严厉的话说出来,女儿会听他的,或许他以为教育女儿应当是母 亲的事,他只是点到为止。总之,他就这样忙他自己的事了,于若梦暗自庆幸,这 样自己就决不会与父亲发生正面冲突了。 然而,父女间的正面冲突终未能幸免。 于若梦非常理直气壮地认为,和郝家明这种一般性交往并没有什么错,自从她 认识了郝家明,在通往学校的这条路上,再也没有发生过流氓尾随骚扰她的事情。 她坚信,这都是郝家明这尊守护神带给自己的福祉。所以,她根本没有听从父亲的 劝告,每天放学时,照样在郝家明的西瓜摊前逗留,和郝家明有说有笑,逗留的时 间竟然越来越长。 于若梦是那样一种女孩子,因为貌美出众,所以,她很高傲,和大多数同龄女 孩子不能打成一片,她在学校里没有多少同性朋友,身边却围着不少男生,甚至还 有不少高年级的男生,他们心甘情愿为她服务,任她驱使。又加上自小独立生活, 过早地懂得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她的见识远远超过了同龄人,她能够和郝家明这样 长她六七岁的社会青年有说有笑,自然就不奇怪了。 那天晚上,父亲显然和母亲提前通了气,两个人的口气都非常严厉,简直是在 向她下最后的通牒,好像她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于若梦的脸上不仅再次现 出了冷若冰霜的表情,而且和他们唇枪舌剑,据理以争,把心里的那股怨气一股脑 倾泄出来。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父亲,她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这记响亮的耳 光,令在场的全家人都愣怔在那里……这记耳光彻底拉开了父女间的情感距离,有 近一年的时间于若梦没有和父亲过过话,尽管有时她和父亲愧疚的眼神相遇,但很 快弹开去,脸上依然冷若冰霜,她当时实在无法原谅父亲的粗暴,即使后来和父亲 和好如初,这一记耳光也将终生成为父女之间的一片阴影。 于若梦家里突然掀起的风暴,郝家明并不知情,于若梦若无其事,依然在他这 里逗留。 有一天,郝家明非常兴奋地告诉于若梦,小姑娘,我要走了,以后在这桥上, 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为什么?你要去哪?于若梦听了他的话,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惆怅。 我不能在这儿卖一辈子西瓜吧,那样有什么出息?到时候,连媳妇都娶不上。 我和一个哥们儿商量好了,打算一块到广东、深圳去闯一闯。人挪活,树挪死,不 出去闯世界,天上不会掉馅饼。小姑娘,你考上学很不容易,我很羡慕你,我要有 你这样的机会,也不会逼迫自己出去瞎闯,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肯定有一个好归宿 …… 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话。郝家明看时间不早了,再三催促于若梦回家,于若梦 依依不舍地骑上自行车离开了西瓜摊,离开了郝家明,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禁不 住扑簌簌地掉下来…… 于若梦以后再也没有看到郝家明的身影,他就像流星一样迅速地划过了于若梦 生命的长空,虽然短暂,但是耀眼,令她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