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子远等人要阻止法国贩运中国劳工,主意就打在法国驻天津总领事馆总领事 亚当·查理勋爵身上。 这天,查理带着夫人、婢女和两个仆人在教堂做完弥撒后,就急忙驱车往回赶, 他要尽快把夫人路易丝送回官邸,然后去幽会白俄情妇。 从教堂出来,尽管马车走得很快,心急火燎的查理还是一个劲儿地催车夫“快 点,再快点”,以致弱不禁风的勋爵夫人忍受不住了。两匹纯种阿拉伯高头大马被 鞭子一抽,跑起来发疯似的一通狂颠,几乎要把她颠散了架子,坐在马车里不停地 呻吟,哀求道:“查理,亲爱的,我快要不行了……求你再慢些好吗……我头晕得 厉害,肠子快要缠到一块去了……”查理只好顺口答应着:“遵命,夫人。” 查理十分清楚,如果没有岳父这个枢密大臣在国王陛下面前美言,国王就是再 派一百个人到远东来,备选的名单上也不会有他亚当·查理的名字。马车缓行了一 段路后,两名安南仆人才气喘喘吁吁地追上来。 回到官邸,查理心不在焉地草草处理了一些亟待处理的公务,忙关照听差,让 木尔管事转告夫人,说他外出去办重要事情,便匆忙上了马车,两个安南仆人一个 也没带,就迫不及待,让驭手赶车往雅尔培路奔。 查理的情妇是位年轻漂亮的俄罗斯女郎。两人相识纯属偶然。去年圣诞节,各 国在津的侨民举行盛大舞会,路易丝称病在家,查理只身姗姗来迟。舞池挤满了成 双配对的翩翩舞者,人人都兴高采烈。查理选择了一张靠窗的沙发坐下,接过侍者 递上来的香槟慢饮,蓦然回首,见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位衣着素雅的妙龄女郎坐在 那里出神。她脸色憔悴,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忧郁,与这欢愉的场合极不谐调。查 理觉得奇怪,走过去用拉丁语和她攀谈,这位女郎却用法语作答。乍闻乡音如遇知 音,这使查理不觉心头一震,两人之间的陌生感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交谈中,查 理忽然发现,她的法语并不太熟练,偶尔还糅进了当时曾流行于俄国宫廷的一些俚 语,这使查理备感意外。就在查理下意识地流露出一种轻微的惊讶时,这位聪明过 人的女郎马上就察觉到了,她歉意地笑了笑,告诉查理自己是俄国人,名字叫柳芭。 她练习法语,实际上是向往这个美丽的国家。查理一听非常高兴,很快就成了她临 时的法语教师,他不光频频纠正她发音上的谬误,还拿起她那柔若无骨的手,在手 心上用手指不停地写着什么。两人像一对刚刚涉世的大孩子,个中的感情又浪漫又 富有激情还融进了某种天真,两人都觉得相见恨迟。不知不觉中,曲终人散,两人 刚刚迸发的激情之火让他们觉得意犹未尽。于是,查理便打发掉自己的马车,和柳 芭同乘一辆车,来到了雅尔培路她的寓所。 从此,雅尔培路便成了查理勋爵的另一处寓所。柳芭便为查理勋爵守身如玉, 不再允许别的男人登门。查理也不时地送上大把的钞票,以供她日常的开销。 查理独自驱车来到雅尔培路柳芭家后,经过大半夜的销魂,午夜才走出柳芭家, 驱车往回走。路上,早没了行人,连昏暗的街也昏昏欲睡。车走得很慢,单调的马 蹄声勾起了查理对刚才一幕幕的美好回忆。今晚的柳芭显得是那么年轻,举手投足 都是那么温柔可人,风情万种。两相拥滚到床上的那一刻查理简直飘飘欲仙了。柳 芭是如此地钟情于塞纳河,除了许多风景画外,连这间屋子都弥漫着夜巴黎高级香 水的气味。每当查理置身于此,仿佛又回到了久别的故乡!只有身置于此,查理才 能摆脱掉那些没完没了的琐事的纠缠,找到一份惬意,一份无拘无束。每当查理和 这个痴情女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到才找回了真正的自我。就在查理向她道别时, 柳芭那双美丽的眼睛又恢复了忧郁,她从不苛求查理什么,尽管她多么希望查理能 像这个房间男主人一样,理直气壮地留下来,可她不敢。她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 后,默默地为他取过外衣披上,摘下帽子,掸掸上边的灰尘,然后默默地递过去, 一切的一切,无不像一个为丈夫送行的妻子。此时此刻,她的嘴唇是凉的,连手指 尖也是凉的,再加上分别时期期艾艾的一瞥,让查理心如刀绞,久久不能平静。她 从不问他什么时候再来,她说过她没这个权力,只是苍白的脸上充满了一种说不出 的幽怨,每当查理离去时,总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惆怅。为此,查理在内心里不止一 次地说过:“如果不是留恋眼前的一切,我宁愿舍去家中那位既不懂风情又弱不禁 风的公爵小姐,情愿和柳芭到非洲或南美的丛林里流浪!” 就在查理的思绪之舟航行于情天恨海之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车快了起来, 他感到了颠簸。摇摇晃晃的车身惊走了他的美梦,他有些急了。只是出于绅士的风 度他才没大声喝斥车夫,仅用手杖敲了几下靠驭手一侧的车厢。没想到,连车夫都 疯了,车速变得更快了,这让他十分恼火。由于连摇带颠地折腾,把他胃中的酒精 都搅到上边来了,打了一个嗝,弄得他满嘴都是牛排奶酪加香槟的混合气味,难受 极了。他不由心中骂道:“该死的安南佬,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不过,没过多 久,他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车停了,他被人粗野地从梦中推醒。一股带有浓浓潮湿气息的 风钻进车里,查理觉得有点冷,心里喃喃地说:“这里是涅瓦河还是塞纳河?”就 在这时,一个陌生强悍的声音钻进了查理的耳朵:“下车!到了,领事先生。” 查理睁眼一看,吓得他酒也醒了,腿也软了,这里分明是荒无人烟的天津郊外, 刚才的惊涛拍岸既不是涅瓦河更不是塞纳河,而是中国的海河!细看眼前这人,似 乎有些面熟,忽然查理想起来了,原来是他,教堂中的杂役!白天,还和我见过面 的……啊——“查理心中惊叫了一声,马上清醒了,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 出于理智,查理显得非常合作,他按这人的手势,向大堤走去。蓦地一回头,查理 猛然发现了那个倒霉的安南车夫,被牢牢地捆在车后面的行李架上,嘴也给堵得严 严实实,皎洁的月光射在他的脸上,亮亮的,像是挂着泪花。查理叹了一口气,爬 过大堤被人押着上了船。 天亮后,被路人解救了的安南车夫,由于不识路又语言不通,直到天近傍晚才 跌跌撞撞地赶回到总领馆,向木尔管事禀报了查理勋爵遭绑架的情况。木尔不敢耽 搁马上向夫人作了汇报,德·路易丝小姐闻报后登时就昏了过去。 “天被人给捅了一个大窟窿!”曹锟大总统闻报后拍案大怒,这事很快就轰动 了京津两城。天津市长佟望三被叫到京城,美美地尝了一顿国骂盛宴;佟市长回来 后又把警察局长秦怀忠叫了去赏了他一个狗血喷头;秦怀忠又把“限期破案”和一 肚子怨气转赠给了侦缉队长吴世氓;吴的赏赐更加直接,就是把手底下的几十名警 员叫到一块,每人赏两个大嘴巴。层层问责之后,在日复一日的搜查当中,这些巡 警都发了一笔小财,搅得城里城外的百姓不得安宁甚至是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