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更让方原得意的是,他的一番话,竟加快了大县长晋升大书记的进程。 县 委换届选举时,尽管市县组成了几个小组下到乡镇开展说服教育工作,可是投票时 仍有五十多人投了李副县长的票,这让新当选的大县长很难堪。他问方原,李县长 威信为啥这么高呢?大县长来的时间短,眼下除了方原,还没有谁能说掏心窝子的 话呢! 方原说:李县长是坐地户,下边有些根基,他有些主张也确实对本县有利,比 如他主张在阁山水库下游修建引水渠,把两岸的大田改为水田,不少乡镇都拥护。 你没看吗?联名提议的人大代表,有七家住在水库下游一带,都是引水工程受益者。 从咱们县长远利益来看,这也确实是强县富民的大好事。可这个工程耗资巨大,县 里又缺少实力,说不定猴年马月见到效益,谁愿意花任期内的钱,操心费力地去干 任期内见不到效益又不出政绩的事儿呢!所以李县长的提议,尽管老百姓都拥护, 也只是挂在嘴上说说而已。前几任领导也知道这个利害关系,也不是没跑过省水利 厅省计委,可是他们的心思没全扑在这上头,跑了几次就刹车了,人家清原县哪年 不多要几百万?咱们县可倒好,把心思全用到创建体育先进县卫生先进县上头了。 名声是出去了,可是县财政却一年不如一年了。方原说的引水工程,大县长也听说 过,因想到工程浩大,又劳心费力缺少资金,就没有太往心里去。方原这番话,就 像一根火柴突然间把他的心点亮了,选举风波滞留在心里的灰暗被这片光明撵跑了, 他有一种把心放飞的感觉——他想到了老首长。 在赵县长的倡导下,县常委会把修建阁山水库下游引水工程列入了重点规划。 大县长亲自挂帅,在老首长的协调下,分两期从省水利厅要来了二千四百万元,只 用了一年工夫,这个全长一百多里的引水工程就顺利完工了。届时,老首长在省委 秘书长、省计委、财政厅和水利厅大小头目以及市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了绥海县,参 加了开闸放水仪式。大县长的声望也伴随着竣工典礼的礼炮声传遍了全县,传遍了 全市各市县的领导层。 时隔几个月,原县委书记调到县级市当市委书记去了,大县长晋升为大书记, 方原把4500越野车交给了老五,他开上了1 号奔驰,成了小车班“帮主”。从此, 方原更加好运连连,就好像是大书记有意布施的。 一次去靠山镇,晚饭吃的鹿肉、香鹑,大书记和组织部林部长都没少喝,回来 的路上,说话也少了顾忌,大书记说:我看就是他了,不用再跑了,他当过老师, 熟悉教育。林部长说:这家伙是个人才,这些科级干部论能力水平就他拔尖,有开 拓精神,点子又多,搞教育还真得他这样的。 方原是很有心计的司机。领导说话从不插言。若以为他漠不关心,可是小看了 他。方原知道,这几年绥海县的工作样样领先,唯独教育上不去,高考升学率全市 最低,而县教委主任的对头亲家是副市长,哪任县委书记也不敢动他,看来这回他 要挪窝了,靠山镇的王书记有戏。 方原送完领导,回家洗把脸刚要上床,王书记就打来了电话:是王书记呀?这 么晚……电话中,王书记的声音挺谦和:别叫书记,叫老师多亲切呀。方原,你说 实话,大书记这次下来是不是要动干部? 方原忙说:王书记,啊,王老师,你说我一个开车的,上哪儿知道这事啊! 电话声:你小子,跟我装啊! 王老师,你可冤枉我了,我啥时候都是你的学生啊!你指东我不敢打西,你让 撵鸭子,我不敢撵鸡,老师有指示,我岂能不效力? 电话声挺冲:你别耍嘴皮子,跟我说实话! 装聋作哑是方原职业的立身之本,他不能把领导的对话和盘托出,可又不想失 去结交王书记这个机会,他绕了一个弯说:王老师,你可真是,凭你的精明还用问 我? 王书记何其聪明?一点就透。你不说拉倒,就算我没问。便又用探讨的口气问 :你总围着大书记转,给我出个点子,我怎么能回教育口?方原笑了:王老师,你 应该比我清楚,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光凭能力水平行吗?还用问我!对方沉吟道: 明白了。方原,兴许老师会麻烦你呢!方原笑道:王老师,在你面前我是随叫随到, 指哪打哪。心想咋麻烦我?是让我带路,还是让我转交? 县里每次动干部之前,总会跑风,这就给想升官发财的人造成了暗箱操作的机 会。至于谁跑的风,怎么跑的风,却无人追问。 王书记听说国庆节上班后研究干部,再也坐不稳了。他原打算黄金周带老婆孩 子旅游,现在不得不放弃了。放假第二天就让方原开靠山镇的车去大书记家。 方原摸透了大书记的脾气,大书记用人,没头脑没水平的送多少钱,他都不会 收,也别指望提拔重用;有头脑有能力的不送钱,他会照样用。打算提拔重用的干 部送多少钱他都敢收。收了钱办不到。他会把钱退回去。大书记深谙这种游戏规则。 方原确信教委主任的宝座非王书记莫属。因而他一直打着小算盘,期望王书记让他 把这笔钱转交大书记,他好趁机截留。 到了大书记家的路口,方原把车开了过去,回头指着一栋楼说:大书记就住这。 王书记说,那你咋不停车?方原没吱声,往前开出了百多米。方原指了指前边一辆 车说:看见没,咱们县的车牌号。王书记恍然大悟。 方原车开得很慢,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大书记的住处,又往前开了一段。刚才 那辆车走了,附近又停了一辆,车牌号也是本县的。方原一瞅车牌号就知道是哪个 单位的,但他不能说。方原又转了一圈,刚才那辆车也开走了,王书记松了一口气 :这回没车了。说着打开了皮包,拿出一个封了口上面写着他本人名字的信封递给 方原:方原,我就不上去了,你给大书记送去吧,方原说:那怎么成呢?还是你自 己送去好,我告诉你门牌号。咱俩谁跟谁呀,我还信不过你?再说了,你送去可以 把话挑明了,我咋好意思直说呢!方原说:要不咱俩一块去?你这人哪,怎么糊涂 了呢,这种事不能有第三者在场!去吧,密码在存折里夹着。 王书记在送钱之前,颇费了一番心思,他原本就想让方原送,他想一旦他当不 上教委主任,大书记调走时,他可以通过方原把钱要回来,本人直接送就死无对证 了,又不能打官司,这钱不是打水漂了吗!送现金一是怕暴露数目,二是担心方原 从中截留:而过早地告诉方原呢,又怕他打歪主意,因而只给他留了下车后的几分 钟时间。 其实,正是这几分钟时间,这笔钱顺顺当当地进了方原的腰包。 方原只是在另一栋楼的后院转了一会,就喜滋滋地回来了:你的事搞定了,我 把你的想法跟大书记说了,他收了钱,我看不会有啥问题了。听方原这么一说,王 书记眉开眼笑了:小方,你有功啊,今儿个我好好地犒劳犒劳你,走,我知道一个 地方,咱俩喝完潇洒潇洒…… 当晚潇洒后回到家,方原就把信封藏在了书柜里,电视公示了干部调动名单后, 他都没动。直等到干部调动谈完话,他才彻底放下心来。背着妻子打开信封,拿出 存折一看,竟然是十万元,他不由得一阵惊喜!心想:正科级平调,就花费这么大 血本,太不可思议了。又一想,教委每年仅工程款就近千万,招收议价学生也是几 百万,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