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似有一双巨手在翻转着岁月,孩子来的时候,正值绿肥红瘦的季节,转眼已是 银装素裹了。佳茹的假期到了,总不能让孩子捆着自己不上班吧!母亲因照顾多病 的父亲又脱不开身,只有雇保姆了。方原要从农村找个可靠的。他跟菲菲说了这个 意思,菲菲说,还找别人干啥,我姐姐还呆着呢,她知道这孩子是我的,咋也比外 人精心啊!菲菲就对园园说了,园园自然高兴。她自上次和方原有了那事,再也没 有机会到一起。这期间她几次催方原找点事干,方原总说别急,有好事等着你呢! 现在她才明白了方原的意图。想到这儿,她的脸倏地红了,心也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园园到了方原家,对孩子特别精心,不该干的活也拿了起来,俨然是个家庭主 妇。佳茹常在背后夸她,方原说咱别亏了人家。妻子说,哪天我领她买两套衣服。 方原说随你吧。 菲菲到图书馆上班后,就把心思全放在了方原身上。她听方原说过,为了给她 调动工作,方原花掉了所有的个人积蓄。菲菲听说后,对方原就更加依恋了。 方原太爱菲菲了,他总担心菲菲有一天离他而去。以前,他和哪个女人有了关 系,在把兄弟之间从不保密。他曾和几个把兄弟拿菲菲打赌请客,他宁肯多花几百 元请客,也没透露半句。他要为菲菲负责一辈子。可是,他不得不向大书记坦白。 方原让大书记把菲菲调到财政开支单位,说菲菲是他妻子的干妹妹。大书记绷 着脸说:方原,你给我说实话,不说实话别说我卷你面子,跟我你还想撒谎! 方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俩的关系,谁也看不出蛛丝马迹,大书记怎么会知道 呢?方原没有机会思考:赵书记,我可以发誓,除了这事,我任何事也没瞒过你, 不管怎么说,这也不是啥光彩事,我咋好意思跟你直说呢。 大书记的脸放松了:这么说还差不多,一年前我就看出来了。有一次你送我去 市里开会,我中午回家在西二道街路口,正巧亮了红灯,我看见她坐在你旁边,你 一手把方向盘,一手搭在她肩上,有说有笑的。你和她事先没约会,怎么会这么巧 碰见呢,如果只是你媳妇的干妹妹,会这么亲热吗?你还想跟我说谎。我最讨厌跟 我说谎的人,我不给你办,愿找谁找谁去。 赵书记,我这不是承认了吗?你说她跟我好一回,她又知道你对我特别好,她 跟我说我能不帮忙吗?大书记说:方原,你知道我为啥欣赏你吗?我就欣赏你的有 情有意,男人就该这样,做人就得讲究点。听说李县长都让她造卷了,你小子挺有 本事啊,还让她认了你媳妇干姐姐,玩得挺花花啊!好吧,凭你讲良心讲义气讲感 情这点,我给你办,谁没有七情六欲呀!不过千万别给我捅出娄子,别让佳茹找我 来闹。李菲菲什么文凭?方原说,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没钱念。大书记说:那机 关是进不去了,现在进机关的都是本科以上学历的,她不是干部,去事业单位吧, 也是财政开支,大书记叨咕了几个单位让他挑选。 现在,职工纷纷下岗,找点事干特别难,菲菲有了事业编,就等于进了保险箱, 从此衣食无忧,谈婚论嫁也有了筹码。方原想到有一天菲菲会投入他人的怀抱,心 就像被猫咬了似的。可是,他又不能不面对这个现实,既然自己不能和她常相厮守, 又何必拴着她,毁她一生呢。方原对与他有恩惠的人是重情义的,他不会这么办。 自从小吴当上了宣传部副部长,方原就和菲菲多次提到小吴,说他有才气,很 得大书记赏识,人品又好,将来会有发展等等。说的次数多了,菲菲就有了印象。 当方原正式向菲菲提起小吴时,菲菲的脸红了,她见过小吴:人家是本科生, 又是副部长,怎么会看上我呢。方原见菲菲有意,一种酸楚的滋味在心口滚来滚去。 自打上次大书记说让小吴去宣传部当副部长那会起,方原就有了这个念头,这个念 头就像根锯条,无论拉向小吴,还是拉向自己,他的心都同样的疼痛,可是他又无 法回避。当方原听说有人在给小吴介绍对象时,他再也坐不稳了。在他的社交圈子 里,从年龄段上看,只有小吴是最佳人选。另外,小吴过于呆板,即使和菲菲结为 夫妻,他仍然有机会和菲菲保持这种特殊关系,不能再等了。他不便亲自出马。大 书记要是知道他把自己睡过的女人塞给同事,那将会留下极坏的印象;如果妻子当 介绍人,他就有理由推得一干二净了。 星期六晚上,方原喝醉了,小吴也醉了。小吴酒量不行,他俩是二比一喝的, 方原总是不停地嚷着:我高兴,我高兴啊!小吴喝多了不愿说话,但他是真的高兴, 他除了身子醉了,心也醉了。心是因菲菲醉的,是因菲菲应婚醉的。 菲菲即将有归宿了,可是方原答应过菲菲姐俩,帮园园安排个好工作,至今未 兑现。在这个小县城,所谓的好工作也就是财政开支单位了,大书记已给佳茹和菲 菲办了财政编,还怎么好意思跟大书记开口呢?方原想了几个方案,终觉不妥,忽 然一件往事唤起了他的灵感——有一回大书记喝过量了,方原把大书记送到江原市 的家门口,大书记说啥也不肯下车,非让把他送到另一道街的一栋楼前,还不让方 原送进屋。返程的路上方原才想明白,那栋楼一定住着他的情人。想到这儿他突然 灵机一动,何不如此?这也是三全其美呀!他为自己的想法激动起来。他跟园园说, 我真的很爱你,可是我不想为了我的私欲耽误你一辈子的前程,我实话告诉你,你 要想进财政开支单位。唯一的办法就得靠大书记了。我可以创造机会让你和他接触, 成不成就看你了。园园叹了一口气,红着脸没吱声。 本来方原想和园园热乎一年半载的,再介绍给蔡老板。可是他要想步入政界, 唯有依靠大书记。这要是办成了,就不是把自己捆在大书记身上了,而是把大书记 捆在自己身上了。 方原是想好了就干的人。有次去市里开会,方原请示大书记:菲菲的姐姐想搭 车去趟市里,我没敢答应。大书记眼睛亮了一下,笑道,那不是你小情人的姐姐吗, 还有啥说的,去吧! 园园和菲菲,有如三国时的大乔和小乔,容貌和身段,都是出类拔萃万里挑一 的。这一路,大书记格外兴奋,问了园园的家庭和工作情况,也讲了不少自己有趣 的经历。方原看得出,大书记喜欢上了园园。散会后,方原提议吃完饭再回绥海, 大书记问园园急不急着回家,园园说我一个闲人着急啥,不过坐了蹭车再吃蹭饭, 多不好意思啊!别说客气话,有女士相陪,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方原,安排个上 档次的地方。 席间,大书记酒没少喝,园园也没少陪,方原在大书记的劝说下才喝了一杯啤 酒。返程的路上,大书记讲了不少风趣的小段子,有些是埋汰当官的黄段子,逗得 园园笑了一道。 回来后方原给园园买了小灵通,告诉了大书记的手机号。在方原的授意下,园 园第二天就给大书记挂了手机。赵书记,我发现你挺平易近人的,这回我不求方师 傅了,他总拿兑我,你啥时候去市里开会我还想去一趟,昨天买的裤子不合身,我 想去换一件,可以吗?园园这姐俩不仅人漂亮,声音也甜脆,听声音就让人心动, 大书记岂能拒绝?一来二去,俩人就走到了一起。大书记为了拢住园园,也为了来 往方便,就给园园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楼。大书记原想跟蔡老板要一套,这也就是一 句话的事,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也就是十来万块钱呗,还是缩小影响面为好。 大书记给园园办了机关编制,还亲自跟教委王主任打了招呼,让他接收园园。王主 任何等精明,大书记亲自打招呼,关系绝非一般,他先把园园安排到教委人事股, 几个月后又把人事股长派到小学当校长,园园提升为人事股长。 大书记绝不糊涂,他一开始就明白,他和园园的关系是方原一手安排的。不过 园园太有诱惑力了,他实在无法抗拒。他也相信,凭方原的脑瓜,他不会和任何人 说的,方原还指望着他提升呢! 菲菲出嫁那天,方原和妻子抱着孩子去喝的喜酒。方原过量了,说是玩几圈麻 将,就把妻子打发回家了。 菲菲就在方原给买的二手楼结的婚。菲菲的出嫁使方原有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 园园也有了着落,他不敢轻举妄动了。方原失落到了极点。他的心多么需要女人来 慰藉呀!对方原来说,这个功能妻子是无法胜任的,妻子只是泡泡糖,嚼来嚼去就 没滋味了。只有情人才具备这种功能,情人是风味奶糖,怎么嚼都香甜可口。 方原自从遇见了菲菲,就切断了和所有女人的特殊关系。此时,他把和他好过 的十来个女人从大脑屏幕上翻了出来,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觉得对他最好又无所图 的只有雅丽了。他拨通了雅丽的手机:雅丽,我想你了!手机里响起雅丽的抱怨声 :你想我?这就怪了,你整天有姊妹花陪着,怎么会想我呢?唔,我明白了,听说 你那个小情人今儿个出嫁了,心里难受了吧?想拿我当替补啊?你做梦去吧!说完 就关了机。 方原想,这个女人太敏感了,连自己妻子都看不出来的事,她怎么能想到这一 层?他又挂了雅丽的手机,雅丽抢先说了:方原你好没良心哪,我哪点对不起你, 恨不得把心掏给你。你说甩就把我甩了,我恨你!你还想玩我呀,行!一次五百, 怕你玩不起:方原说一千我也要,我已经到你家大门口了,开门吧! 过了好几分钟,雅丽才穿着拖鞋跑出来,没用正眼瞅方原,开了大门就转身进 屋了。方原插好大门跟进屋来,二话不说,掏出一沓钱往床上一摔就动起手来。雅 丽眼泪流了出来,伸手就打方原:方原,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方原没有 住手,双手使劲地搂着她,又亲又啃,用舌头舔她的泪水。雅丽挣扎了一会,身子 渐渐地酥软了,她伸出了舌头,塞进方原喷着酒气的嘴里。随后,两个人就滚到了 床上。 这一夜,方原没有回家。他思前想后,觉得雅丽确实是最理想的情人,对他只 有奉献,没有索求,他不会再离开雅丽了。 县里又动干部,这次是小范围调整,事先没有征兆,大书记也没透露。直到管 干部的副书记找方原谈话他才知道,他这个小车班“帮主”(正股级)被提升为公 安局副局长(副科级)兼交警大队队长。方原在高兴之余明白了,大书记要走了。 果然,事隔不久,大书记调到市里担任常务副市长。 大书记临走前找方原谈了话,嘱咐他好好干,把握住自己,以后勤沟通,答应 二年之内提他当公安局局长。方原想,自己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大书记走后一年多,方原逢年过节都去看望他,但从未送过钱,就像大书记给 老首长送礼一样,只带些山珍野味。而大书记给他的却是好酒好烟之类。 大书记出事的传言有不少版本:有的说退二线的那几个人大代表联名上告,说 他在绥海招商引资损害国家利益,中饱私囊,在当县委书记期间卖官受贿;有的说 他在市里招标工程接受了巨额贿赂;有的说老首长调走后,他在省里另找了靠山, 现在靠山垮台牵出了他。还传言从他家搜出了送礼人员名单,说仅绥海县就有一百 三十多干部给他送过礼。这些小道消息被添油加醋,煮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成了全 县的热门话题。那些引水渠受益的农户和县城的大多数居民仍然念着他的好处,为 他双规而惋惜,而那些送过礼的干部人心惶惶,无心工作,四处打探消息。不管这 些传闻准不准确,市委调查组确实下来了。 在绥海县,这将是另一场政界风波。有一百三十多干部被卷进了这场风波。 按照方原的说法,面对这场政治舞台的表演,需要具备杂技的功夫和魔术的本 领。而方原需要应付的,只是担任公安局副局长兼交警大队队长这一年多的经历。 方原给大书记开1 号车,当小车班“帮主”的那段精彩生活,已经像燃放的烟 花邶样化入了历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