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水岔村边高岗子上有棵老榆树,位置险要视野开阔,三连的岗哨就设在这里。 夜半时分,晚风习习,侯永彪来到哨位刚刚站定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机警 地闪到树后,轻轻拉动枪栓问:什么人?口令?他大叔,是我。黑影里传来兰子犹 犹豫豫的喘息声。老侯松口气:哦,是兰嫂,大黑天你怎么跑来了?我,我睡不着 觉,想来看看你。老侯一惊一喜。 这两天,心神不定的侯永彪也顾不得什么纪律了,动不动就往东屋跑,坐在炕 头上心如刀割地望着呻吟不止的虎娃,禁不住一阵阵长吁短叹,甚至趁没人的时候 还吧嗒吧嗒掉眼泪。在他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为了别人如此伤心过。 虎娃好些了吗?他问。好多了,下午你们指导员还叫卫生员给换了药,八路军 真好,他大叔,多亏你了。兰子感激地说。 一阵山风袭来,吹得树叶哗哗响,山里风硬,衣着单薄的兰子不由自主地打个 冷战。侯永彪连忙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兰子心里热乎乎的怦怦直跳。老侯说:以后 别大叔、大叔的了,咱年纪是大了点。不过还不老,还是叫大哥吧,亲,顺耳。哎。 兰子小声答应着:那你也叫我兰子吧。兰子?行,这名儿好听。片刻,女人犹豫地 问:侯大哥,你,你们啥时候走?能不能多住些日子啊?我不想让你们走,虎娃也 舍不得你走,你可别把我们娘儿俩忘了。 侯永彪沉默了,他不知道怎样回答她的问话,当兵的走南闯北生死难测,一个 字,险!说实在的,活了半辈子,他还是头一次打心底里喜欢上一个女人。她勤劳 朴实、温柔贤惠,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结束危险动荡的生活,应该有个女人、 有个家了。 老侯的嗓子有些苦涩:兰子,我这个人哪,操蛋!浑!可心眼儿挺实的。女人 慌忙说:侯大哥,你是个好人……老侯问:你真觉得我这人不错?你……喜欢我? 女人点点头:嗯! 侯永彪幸福起来,幸福得头晕目眩跟前直冒金星,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一股热 流在身体内弥漫开来,晃一晃站稳脚跟。看看周围没人,他一把将兰子揽到怀里, 用手捧住她的脸心潮澎湃地说:你要是看得上咱老侯,就在家等着咱,仗总有打完 的时候,到时候脱了军装回来跟你过日子。 女人浑身颤抖:真的吗?侯大哥,我等你,等白了头,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