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立秋时节敌人进山扫荡! 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根据地。敌情就是命令,刻不容缓,党政军民立即行动起 来。部队集结百姓转移,挖工事埋地雷,坚壁清野准备迎战。 侯永彪带领他的游击小组潜伏在东山岗的土地庙前,四个人,一支三八大盖、 一支汉阳造,一支前装药的老土枪和一把大刀片,另外每人还临时配备了两颗宝贝 疙瘩似的也不知道响不响的自制手榴弹。 潜伏点地势较高,距赵家台鬼子据点仅二里地,地势突出视野良好,远远便可 望见鬼子的大炮楼、营房操场和那面招魂幡似的膏药旗,敌人动向一目了然。吊桥 外面是两岔路口,一条往南连接山外通向北平,一条向西直达解放区腹地,鬼子出 了据点只要一看走的是哪条路,便知其去向。因此,领受任务时区小队领导一再强 调,东山岗乃敌人进犯必经之路,也是根据地东边第一耳目,情报价值和地理位置 至关重要,务必严密监视不得松懈。敌人来了不能打,数人头看装备统计车辆,然 后留下两人继续监视,另派两名腿快的分头报信,分秒不能耽搁! 侯永彪重任在肩信心百倍,组织信任、百姓希望、亲人重托系于一身,正是立 功赎罪的好机会。他暗下决心:此次任务非同小可,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坚决完成任 务! 天刚放明,大批敌人便倾巢出动,潮水般涌出赵家台据点,沿车马大道杀奔枣 树沟。殊不知刚冒头就被侯永彪他们发现了,瞪大眼睛仔细清点,四百多伪军、三 百多鬼子,还有七八十名便衣队。伪军在前,鬼子在后,骑兵居中,小炮掷弹筒若 干,轻重机枪数挺,前呼后拥浩浩荡荡,规模之大,人数之多,品种之齐全,为近 年来少见。 见此情景,屡经战阵见过世面的侯永彪也多少有点紧张,心想:八路军就是神 通广大,情报就是准,说鬼子要来大扫荡果然就来了。从娘子关开始,还没见过这 么大的阵势!能真刀真枪血里火里大干一场,也不枉当了半辈子兵!更不枉好心的 乡亲们教育挽救自己一回!再生之恩,没齿不忘! 侯永彪凝神思忖片刻,定定神对民兵们说:弟兄们,别害怕,小鬼子人多没什 么了不起的,他打正规战,咱打游击战,这是八路军的看家本事。区队长给咱们的 任务是送信监视敌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咱们一定要完成任务。 民兵们全都紧张地望着他,听候安排。 他用手一指:锁柱,你马上推倒消息树,再去把左边山梁子上的狼烟点着,然 后回来跟我一起继续监视敌情,务必把大道上来来往往的敌人都给我记下来,随时 向我通报。 锁柱紧紧张张答应一声,抹一抹额头上的虚汗,提起大刀片去了。 侯永彪又继续分配任务:二蛋子、四宝,你们俩人分头到枣树沟和黑水岔送信 儿,向区小队和独立团报告敌情,刚才咱们记的数千万别忘了。抄近道走小路,快 去快回,遇见敌人一定注意隐蔽不能暴露,上级有什么指示要记住,回来一字不落 地告诉我,说错一个字,老子吃了你们!听见没? 二蛋子和四宝惶恐地望了望他凶巴巴的眼神,下死劲点了点头,紧紧腰带,各 自背起枪连滚带爬跑下山岗子,飞也似的消失在蜿蜒曲折的放羊道上。 二人走了不大工夫,锁柱就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彪哥,消息树 推倒了,狼烟也点着了,我还干点啥?侯永彪扭头看时,只见一根黑色烟柱冲天而 起,在湛蓝的天空衬托下分外醒目。不一会儿,相隔五里之外又有几处烟起,遥相 呼应向西延伸,鬼子进山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侯永彪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别忙,先歌会儿,有你干的。眨巴着眼又问: 咱们带的干粮还有多少?锁柱说:还有十几个玉米饼子,省着点,够咱们四个人吃 两天的。他点点头:那就好,咱们这个哨位非常重要,上级不会轻易撤,要有思想 准备,还得有吃的。锁柱有些茫然:思想准备倒好办,不叫咱撤就是下刀子也不走, 可吃的东西从哪儿来呢?到处坚壁清野,一点粮食都找不到了。老侯得意地说:靠 山吃山、靠水吃水,放着几个大活人还能饿死?锁柱说:没人送饭,可不就得饿死, 我可不知道哪有粮仓。老侯给他一巴掌:放屁,不许说丧气话,到时候看你老彪大 哥的,有小鬼子吃的就有咱们老几位吃的,搞不好还顺手牵羊,给你小子弄支三八 大盖玩玩儿,锁柱惊讶地望着胸有成竹的老兵,疑惑不解。 侯永彪果然是说对了,不到两个时辰,大道上就有人下来了。先是几个骑大洋 马的鬼子兵大喊大叫飞驰而过,接着几辆大车装满伤兵死尸,晃晃悠悠一溜小跑返 回了赵家台,远远传来狼嚎般的哀叫声,令人兴奋不已。 太阳偏西,枪声渐渐稀疏、远去、停止。 下山送信的二蛋子首先回来了,敞胸露怀满脸通红,布鞋也跑丢了一只。一见 面就说:消息送到了,狗目的走大路就是没咱跑得快,我都到枣树沟了他们还在半 道儿上呢。没进村就碰上区队长,他告诉我,老乡们一看见狼烟就开始转移了。我 报告了敌情,区队长还夸咱们警惕性高、任务完成得好,为反扫荡立了头功,让我 告诉你,没有命令不许撤,敌情有变化随时报告。 侯永彪满意地说:好样的。先吃点干粮休息会儿,天一擦黑,咱们就捡洋捞。 天黑了,山里静悄悄的。 侯永彪对锁柱和二蛋子说:今天上半夜咱们下去捡点儿洋捞,打个小伏击,你 们怕不怕。锁柱问:为啥半夜干?黑古隆冬啥也看不见,怪吓人的。侯永彪告诉他 们:上半夜行动,一是有月光便于掌握敌情,二是后半夜人困马乏,鬼子汉奸恐怕 也不敢来了,你们俩小子谁跟我去? 我去!我去!二人争着要去。侯永彪满意地点点头:好,像个爷们儿,这样, 你们俩轮流跟我下去,赶上合适的就干他一家伙,没合适的就放他过去,两个时辰 一换,谁赶上算谁的,怎么样?两个后生说:行!动手的时候谁当孙子就他妈毙了 谁。 又过了一会儿,侯永彪见时机已到,便先带领二蛋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摸了下去。 一会儿就到达沟底来到路边,借着月光选好地形,拉一条绳索横在路上,一头拴在 对面树根下,再把整条绳索用土埋好,防止误绊,或者被人发觉。然后拽着另一头 来到一个长满荒草的土坎上,弄些树枝荆条堆在前面,隐蔽起来。 彪哥,这是绊马索吗?对,就是绊马索。嘿,有意思。住口! 战争使这条往常行人寥落的车马道空前忙碌起来,天黑了也不例外,隔一会儿 就有前运后进的敌人从面前通过。他们趴在土坎上大气不敢喘,等了老半天也没找 到下手的机会。二蛋子有些沉不住气,小声问:彪哥,脖子都累酸了,啥时候能动 手哇?侯永彪没理他。又问:大黑天的,这帮狗日的敢一个人走吗?咱们可别白等 了。侯永彪照后脑勺给一巴掌:少啰嗦,注意观察! 远处再次传来零乱的脚步声,有人从山里下来了。走到近前是一群伪军伤兵, 互相搀扶步履蹒跚哼哼唧唧,还不时骂骂咧咧地发牢骚。毫无疑问,鬼子伤兵优势 明显有马车坐,黑狗子则无此待遇,让八路军打得缺胳膊少腿还得一步一步长途跋 涉回据点,指不定半道儿上一口气没上来,成了“路倒”也不是没可能! 伤兵们走远了,二蛋子用胳膊肘碰一碰老侯刚要开口,侯永彪一把捂住他的嘴 :别动!还有情况!侧耳细听,由远而近又有人来了!伸长脖子仔细瞧,月光下有 个黑影缓慢移动。再细看,好像是俩人摞在一块儿,一个背着另一个,连呼哧带喘, 还是伤兵,显然是行动不便掉了队。只听一个上气不接下气说:太君,歇会儿再走 吧?另一个说:快快的,快快的。那个又说:实在走不动了。另一个提高嗓门儿: 八嘎! 明白了,一个伪军背一个鬼子,倒霉蛋! 不过更倒霉的事还在后头呢。侯永彪做个手势,瞅准时机狠狠地说声:拉!二 人一起使劲,正好把那两个猝不及防的家伙绊了个狗啃屎,摔得昏头涨脑鼻青脸肿, 半晌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趴在地上直哼哼。 上!侯永彪和二蛋子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飞身而起,如离弦之箭从两米多高的 土坎上跃了下去,泰山压顶一般各自扑向自己的目标。 日本兵见黑影里有人奔来,知道中了埋伏,慌忙从腰间拔出王八盒子,不曾瞄 准,老侯已到近前,一脚踩住他拿枪的手,月光下白光一闪,锋利的刺刀直接插进 鬼子脖腔,血花四溅。由于用力过猛,竟然连人一起钉在了地上,腿蹬几蹬立马咽 了气。 二蛋子也不怯阵,没等那倒霉透顶的伪军爬起来,鼓足勇气一个箭步冲到跟前, 掉转枪托照准地下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没头没脑一通猛砸,一下、两下、三下,直 到彻底没了动静,累得他汗似雨下气喘如牛,脑子一片空白。 侯永彪走过来,笑嘻嘻拍拍他屁股:别砸啦,宝贝儿,再砸就成肉饼子了,赶 快收拾东西,撤!二人手忙脚乱地打扫了战场,一支步枪一支手枪,若干发子弹还 有四颗菜瓜手榴弹,收获不小!他们把死尸拖到路边用草盖好,正准备收拾绳子, 突然从据点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好,敌人来了!赶忙又爬上土坎躲藏起来, 屏声敛气耐心等待。 马蹄声越来越近,从动静上可以断定,只有一人一骑,走得挺急,有可能是鬼 子的通信兵。十万火急往山里送信。一不做二不休,侯永彪把牙一咬,搂草打兔子, 干掉他!决心刚下,大洋马已经闯到了眼前。两名勇士故伎重演,使出全身力气再 次拉起大绳,一下子将鬼子连人带马绊倒在地。没等他反抗,寒风起处,两把刺刀 已经相继而至,咔嚓一声,同时插进胸膛,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战斗。 一场小小的伏击战圆满结束,二蛋子扛了枪,侯永彪牵着马,顺利撤离了战场。 穿树林爬高坡很快来到土地庙前,再清点战利品,几个人全都把嘴乐开了瓢,除了 武器弹药外,大洋马的鞍子上挂一帆布口袋,里面肉罐头咸泡菜米饭团,有吃有喝 全是咪西咪西的干活。居然还有两瓶日本清酒,周到!齐全!讲究! 侯永彪心满意足地边吃边喝,二蛋子摆弄着崭新的三八枪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