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消灭中田大队的战斗从中午一直打到日头偏西。陆续赶来的部队把敌人的残兵 败将围了个水泄不通,紧紧压缩在两山之间一段干涸的河床上。八路军和游击队居 高临下,四周高地上全都是复仇的枪口,硝烟滚滚枪声阵阵。 由于千百年来雨水冲刷,河床上突兀站立着许多巨大的岩石,还有一条条天然 形成的沟坎纵贯其间,上面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和灌木丛。被打得早已失去建制的 鬼子兵和伪军们困兽犹斗,仨一群俩一伙偎集在灌木丛下,拼命开枪负隅顽抗。指 挥部传下命令。收拢部队重新组织,即刻对残余之敌发起总攻击,必须在天黑之前 结束战斗,免得拖延时间使鬼子得以喘息乘机突围。 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冲锋号猛然响起震天动地,各路豪杰呐喊着冲下山梁,最 后的围歼战开始了! 赵二娃紧跟在班长李广才的屁股后头挺枪杀人敌阵,高声断喝勇不可挡。他们 远远瞄上西北角灌木丛里两个时隐时现的黑影,冲到近前一看,一个伪军一个汉奸。 伪军身高马大满脸横肉,端一挺歪把子机枪,一边寻找退路一边龇出大金牙转着圈 儿疯狂扫射。汉奸一身上白下黑的府绸大褂,左臂负伤裹着绷带从上到下沾满血迹, 拿一支德国造二十响盒子炮,毫无目的四处乱打。此二人正是罪恶累累、杀人不眨 眼的伪军大队长黄大龙和特务队长董耀宗。 李广才看得清楚,挥挥手,全班立即形成散兵线从不同方向围了上去。在隐蔽 接敌的过程中,他矮小的身材发挥了优势,硝烟中像一只快速灵活的壁虎,避开正 面飞来的子弹三下两下来到侧后,贴在一个土坎子下面。探头看一看,从腰里掏出 仅剩的两颗手榴弹,拧开盖儿拉出弦儿,去你妈的吧!奋力一掷扔了过去。正砸在 董耀宗脚后跟上,回头一看“嗞嗞”作响,妈呀!把头一抱滚出老远。 可惜边区造的手榴弹质量不太好,落在董耀宗身边的那颗是光冒烟不听响, “嗞嗞”两声便没了动静,这小子白受一场虚惊,只是把忠心耿耿威风凛凛的两颗 门牙磕得不知了去向。另一枚手榴弹比较争气,落地后“骨碌碌”向前滚两滚,稍 一延时轰然起爆,把个黄大龙炸得体无完肤支离破碎。 随着爆炸声,狸猫一般灵活的赵二娃猛蹿过来,手疾眼快先抢了那挺歪把子, 上前一步拉动枪栓大吼一声:不许动!面目狰狞地对准丧魂落魄的董耀宗。全班同 志旋即围拢上来,个个怒目圆睁、寒光闪闪的刺刀一齐对准丧尽天良的刽子手! 我投降,我投降——董耀宗扔掉二十响,高举双手蹲在地上簌簌发抖。 李广才歇斯底里号叫道:二娃子,你还等什么! 呀——夕阳下,赵二娃狂怒地扣动了扳机,一连串机枪子弹欢快地钻出枪膛, 连续不断地射穿董耀宗罪恶的身躯,直到把他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 战斗还在进行,继续顽抗的敌人越来越少,枪声变得稀疏,八路军将士开始漫 山遍野捕捉俘虏。突然,一条被茂密的灌木丛遮盖的泄洪沟里飞一般冲出三匹战马, 越过河床,不顾一切地向东冲上车马道,转眼间狂奔出二里多地,把遍地厮打的人 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中田义美!是中田老鬼子,别让他跑了!人们惊呼起来,纷纷掉转枪口开枪射 击,因射程太远谁也没有打中。就在这时又一匹战马斜刺里从山坡上疾驰而下,一 个彪形大汉赤裸上身手持大刀,伏鞍拍马威猛地追了上去。 赵二娃眼尖:是老彪子,是侯永彪!指导员手搭凉棚:是他,就是他,真乃英 雄本色!连长把手一挥:跟我来,支援侯永彪。 驱马追赶的正是侯永彪。他比三连的同志早到一步,当时激战正酣,因为行动 匆忙没带枪支,只得心急火燎地躲在一个僻静处观战。一方面等待最后冲杀时与鬼 子进行白刃战,另一方面细细寻找中田义美,他要亲手宰了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看到中田义美带领两名军官骑马冲出重围,侯永彪拍马提 刀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大西北的黄土地和戈壁滩,使他从小练就一身驾驭战马的 好功夫。只见他旋风似的追到鬼子身后,抡臂挥刀,划道弧线,血光一闪,落在后 边的鬼子军官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脑袋开花坠落马下。另一名鬼子军官听到后面有 人落马,一扯缰绳旋回身来,“哇哇”怪叫举刀招架。侯永彪唯恐中田义美走远, 不想与此人过多周旋,一抖缰绳径直扑了上去,二马一错镫的当口,他闪身让过刀 锋,一把抓住鬼子握刀的手顺势一扯,那鬼子便身体后仰离开鞍桥,完全失去了平 衡。正待扭身挣扎起来,侯永彪的大刀已到胸前,噗哧一声,连肩胛骨砍个正着, 横尸荒野。 连杀二人后,侯永彪精神倍增,纵马舞刀直取中田义美。略松懈,被中田回手 一枪击中胸部,子弹从背后穿出。他咬紧牙关晃几晃差点儿摔下马去,鲜血喷涌而 出染红了马鬃。好一个英雄虎胆的侯永彪,虽身负重伤毫无惧色,一手搂住马脖子, 牙齿紧紧咬住马鬃,一路疾驰一路血,伏鞍打马紧追不舍。 中田义美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发麻,一边疯狂逃窜一边连连开枪,怎奈心慌意乱 枪法失准直至弹尽,无奈之下弃枪于地继续奔逃,恨不能让马生出八条腿,腾云驾 雾,片刻之间脱离险境。 此刻,胸部流血的侯永彪用尽最后气力,抡起刀背狠狠砍向坐骑的后屁股。那 大洋马疼得“咴咴”直叫,尥起蹶子凶猛地向前蹿去,口吐白沫呼呼气喘,如天马 行空般冲到中田义美身旁。侯永彪费力地直起身,衔刀于口双脚离镫,纵身一跃揪 住中田义美的后脖领子将其拖离马背,翻跟头一齐摔了下去。 穷途末路的中田义美,已经被这个杀红了眼的中国人吓破了胆,忘记了逃跑, 忘记了反抗,丢盔弃甲呆若木鸡。随着大口喘息,侯永彪胸前鲜血喷涌几成血人,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翻身骑在中田义美身上,高高举起复仇的 利刃,刀柄朝上刀尖朝下,全身攒劲猛然发力,一刀贯穿了中田义美的胸膛。一刀 不解恨,再来几刀,对,还他十一刀!侯永彪发疯似的一刀连一刀地捅着,捅了十 一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侯永彪踉跄起身,手扶刀柄仰天大笑,笑声震天动地! 兰子、虎娃,我的老婆、我的孩子,你们的仇,报了!乡亲们,报仇了!言毕, 轰然倒地。 老侯牺牲了。 “兵油子”侯永彪的事迹,在根据地广为传颂,成为人们敬仰和永远怀念的抗 日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