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程婉茹不想再去见牛鹏程,也不想听他嘻嘻哈哈地说“这么着行吧”,究竟怎 么着程婉茹也没了主意,反正董士清在狱里安心地读书安静地睡觉,身子越发壮健。 且脸上肉还往下垂。程婉茹就安心地在家里做事,或去酒坊张罗酒生意。 程婉茹在一天晚上突然接待了吴雅素。吴雅素回兰桂坊前,在二里巷里的那座 宅院里接待了董绍祖。吴雅素住进董士杰的宅院后,与董绍祖就不再来往,毕竟在 烟翠楼里有过一段缠绵岁月,再相见也难免尴尬。董绍祖又往往因酒才激情,才走 近吴雅素,说雅素,有些话不说出来心忒憋得慌……也对不起你。吴雅素很在意董 绍祖很真诚的表情,说为什么?董绍祖依然很真诚,说董士清是我叔,我却没专心 地为他做什么,可天地良心。他的确蒙受了不白之冤!吴雅素不解董绍祖,董绍祖 却突然很激情,说雅素,我问过你爹,他也承认偷了董士清的一件小褂和一双袜子, 也承认吴雅仙被糟蹋的那天夜里去了董士清家的棉地,且把董士清的那件小褂扔在 了那间小草棚里,那他是不是目击了董士清或别人奸淫吴雅仙呢?董绍祖没说怎么 问过吴满金,吴雅素却能猜出一二,说我知道爹爱小,胆也小,为一点小钱被人利 用也未可知。哎——前天,我昕别人说,潘佳吉带人起挖开了吴雅仙的坟,棺材里 是空的是不是真?董绍祖看了一眼吴雅素,沉默了片刻,说唉——别问了雅素,什 么都是真的,你我又有什么辙? 董绍祖体内的酒液可能减弱了对神经的侵袭,话也变得很理智,留给吴雅素的 却是令她煎熬的疑团。说潘佳吉带人挖开吴雅仙的坟的那个“别人”就是董士杰, 潘佳吉能说给董士杰是炫耀是挑衅,他针对谁,吴雅素也清楚。董士杰只是当成玩 笑说,吴雅素却记在了心里。董士杰不可能夜夜与吴雅素相伴,留下的银子足够她 安逸日月。吴满金在一天夜里突然追踪到吴雅素居住的宅院,董绍祖又突然来二里 巷,董士清一直押在狱里不只关系到吴满金……吴雅素才决定回兰桂坊。 吴满盒见到吴雅素后有些激动,听到她提出的问题蹲在地上就不再言语。吴雅 素拿出日里积攒的银子换成的银票递给了吴满金,吴满金接了银票才觉得很委屈, 却不能说。那次,吴满金去北郡城的确想从烟翠楼里赎出吴雅素,见到走在府平街 上的董士杰后,才依据传言跟踪到了二里巷。那张银票上的银子都是吴雅素悄悄送 回家的散碎银两,就一点点地存进钱庄,让吴雅素用自己挣的银子赎回自己。吴满 金想起来也心酸,就不想说,可今天不能不说,说闺女,我那天被董绍祖……肯定 是被董绍祖带人弄到柳树坟,我把什么都说了出来,我真的没看清谁糟蹋了雅仙。 吴雅素很平静,说那你怎么在知县老爷那儿指证董士清呢? 吴满金无语,吴雅素继续自己的问题,说埋我雅仙妹妹那天你在没在场?吴满 金看了一眼吴雅素,又看了一眼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的银票,说在……我一直在场。 雅仙服毒的那天早晨,她妹妹把我叫了去,雅仙脸色铁青,屋里药味很浓,我慌忙 报了族长、房长,再是秦三爷,秦三爷说这是命案必须报官,吴族的一个小子去了 县衙。县衙的人来兰桂坊勘验,谁也不让靠近。验完尸天已擦了黑,秦三爷就招呼 人人敛,雅仙她妈晕了好几次,你满银叔也想看看闺女,还没走近棺材就昏死了过 去,我忙把他背到了屋里,随后几个小子抬着棺材让你妹妹人了坟。 吴雅素依然觉得很蹊跷,说入敛时还有谁在场?吴满金怔了怔,说除了你满银 叔和我,再就是秦三爷和县衙的人……吴雅素依然不解,说雅仙的哥哥们呢?吴满 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都在家……那俩小子有了几岁年纪,却没经过大事,慌慌张 张,也不过被秦三爷木偶样拨来拨去,再是百姓们见到官有话也说不出,何况你妹 妹究竟不是好死,连族人们都避着不露头,那几个抬棺材的小子还是秦三爷招呼过 去的秦族人。吴雅素觉得很荒唐,却不能不信爹的话,说可雅仙的坟是空的你知道 吗?吴满金依然怔怔地看着吴雅素,突然软在吴雅素面前,说闺女,你还是离开那 个污秽的地方吧?吴雅素没办法回答吴满金,且吴满金的话里肯定做了隐瞒,否则 他也不会去县衙里作证。 程婉茹见到吴雅素后还不是很信任她。待吴雅素道出从吴满金口中获取的信息, 程婉茹很感激地拉住了吴雅素的手,却无语。两个人正感动着,严桂琴走了进去。 严桂琴见到吴雅素后很尴尬。今天,严桂琴回了严村,与母亲说起吴雅仙,说起突 然失踪的李光。严桂琴从母亲嘴里知道,李老休有一个姑嫁到临北县的祥龙镇,多 少年不走动,再叙起来却依然是亲戚,那李光会不会与吴雅仙藏匿在祥龙镇呢?严 桂琴开始没把这条信息说出来是因吴雅素,吴雅素却在严桂琴面前又与程婉茹说起 吴满银,三个女人就形成了同盟。程婉茹决定只身探究,吴雅素说程婉茹究竟是女 人,万一遭遇不测难免受苦,就提议她也跟随。程婉茹拉住吴雅素,也拉住严桂琴, 让吴雅素与她一样乔装探究,严桂琴帮她料理家中的事情……程婉茹却无法预料自 己又将遭遇什么。 第二天,程婉茹和吴雅素各骑一匹马、肩上斜背着包裹,趁着天还不亮就离开 了兰桂坊。程婉茹看着也一身男装的吴雅素笑,说那次我去北郡城,牛鹏程说我穿 上男装是风流才子,你才像!吴雅素将胸前的辫子甩到脑后,说我要是才子,决不 风流…… 祥龙镇不大却是大集,聚集着经营粮食柴薪的生意人,自然少不了客栈和酒馆。 程婉茹与吴雅素走进祥龙镇时已近晌午,集市还没散,就很热闹。吴雅素先下了马, 拿着马缰,冲还在马上的程婉茹弯腰施礼,说程老爷,我们现在找一家客栈,再去 酒馆里饮上一壶如何?程婉茹跳下马哈哈地大笑,说我是老爷吗?不过,我们该找 一家客栈,吴雅仙真的住在祥龙镇,也没那么巧呀?吴雅素长出了一口气,扬起头 看着天上那轮不温不火的冬阳笑笑,说老爷言之有理。 客栈楼下就是酒馆,程婉茹和吴雅素订好房间,就走进酒馆坐在临窗的桌子旁。 小二过来问明了她们要的菜,又笑,说二位爷,看样子你们也是诗书才子。酒不能 少。小店里现有两种酒卖得很好,董家锅烧,再是秦家玉液。董家锅烧烈而不上头, 价低味也正;秦家玉液绵如琼浆,价高却有余香……不过,董家锅烧多是那些买卖 人和百姓们常饮的酒,二位爷还是喝秦家玉液吧? 秦宗诚接手家业前,父亲就在畿城府经营酒坊,专供应相门大户和讲究的酒楼, 百姓们就是拿银子买了秦家玉液,也是送给别人或招待贵客时才喝。畿城百姓们常 说,梦中品秦家玉液,醒后才喝董家锅烧。吴雅素却自作主张,两样酒都要。待小 二把酒端上来,程婉茹和吴雅素品,品出了很多滋味,却都无语。 吴雅仙挎着竹篮从酒馆门前走过时,程婉茹刚品了一口秦家玉液,吴雅素竟将 碗中剩余的董家锅烧一口喝下去很激情地站身。两个人离开酒楼悄悄尾随。吴雅仙 已离开祥龙镇向不远处的一个村庄走去。吴雅仙走得并不坦然,不时四处张望,或 回头看一眼。吴雅仙身旁还跟着几个妇人,像护卫。程婉茹和吴雅素不能靠近吴雅 仙,走在离开集市的人流中,说说笑笑,就真的像两个浪荡公子哥无所事事地闲逛, 一直跟踪吴雅仙到那个小村庄的村口,程婉茹突然止住脚步,说我们能把吴雅仙弄 回兰桂坊吗?吴雅素沉默了良久,说那怎么办?程婉茹咬咬嘴唇,说我留在祥龙镇, 你紧着回北郡城,找那个嘻嘻哈哈的牛鹏程,牛鹏程不在就去找董绍祖,让他带几 个皂隶来祥龙镇。 吴雅素与程婉茹再回到祥龙镇又急着离开后,程婉茹不能在客栈里坐或躺,再 去吴雅仙藏身的那个小村庄。程婉茹看似悠然自得,脸上难免有心事重重的颜色。 程婉茹发现有陌生疑惑的目光打量她时,天已渐渐暗,不得不回到祥龙镇等候吴雅 素的消息。 至晚饭时刻,吴雅素才回到了祥龙镇。北郡石镇出了一桩命案,董绍祖被临时 抓差跟着巡捕去勘验,凶犯很快查明。却逃离了石镇。董绍祖又顺着受害人家属提 供的线索去山西抓捕。牛鹏程也不在衙门里,跟随牛鹏程的一个小衙役根本就不知 道知县老爷的行踪,牛鹏程也不让他知道,知道也不让他说。程婉茹有些急,说县 丞呢?三班衙役呢?是不是都倾巢出动了呢?吴雅素拉了程婉茹坐下,说如今董家 的案子在酒桌上是谈资,官府的人却避之不及呀!程婉茹无语。却不能放弃这条重 要的线索。吴雅素与程婉茹离开客栈前,说我想雅仙也是被蒙骗,我是姐,我们自 小在一起还有些情分,我能说服她。 事情并没程婉茹和吴雅素想象得那么顺利,程婉茹遭遇的那几双陌生疑惑的眼 睛也不是偶然,吴雅仙离开祥龙镇走在回村庄的官道上不坦然是真的不坦然。她没 看准身穿男装的程婉茹和吴雅素,有人跟踪却令她坚信不移。当程婉茹和吴雅素找 到了吴雅仙藏身的那户人家,却没能走进那户人家就教人捆住锁进了一间柴房。 坐在黑洞洞的柴房里,程婉茹笑,吴雅素也笑,说那年我爹垦荒遭了水灾,为 逃避官府的纠缠,带着我们去畿城府投奔亲戚,我却与父母走散。我被拐进畿城府 的春柳巷前,就被扔进了这样一间小柴房里。程婉茹苦笑无语,想吴雅素想吴雅仙 再想董士清……想着想着流出了眼泪,吴雅素也哭,且与程婉茹抱在一起。夜寒也 冷,待程婉茹和吴雅素僵也麻的身子稍有了些暖意,才勉强闭上了眼睛,却被开门 声惊动。紧接着一个人被扔了进来,且有人很恶毒地骂: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竟招惹 了这么多男人来我家耍臊! 待柴门再被人锁上,那人才看程婉茹和吴雅素,看着看着竟嘻嘻哈哈地笑,说 二位爷是帮官府办差,还是为了儿女私情呀?程婉茹借着从院里透进来的光,看清 了牛鹏程那张大嘴,还有凸现的板牙,要施礼却被捆着,就动了动身子叫知县老爷, 吴雅素也被惊得动了动身子,说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