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天深夜,蟾辉清朗,映照着通州西海子旁的燃灯佛舍利塔,??秀耸。翦翦 风来花弄影,西海子微波荡漾,亭台参差,林木葳蕤。这就是大汉奸殷汝耕占地四 万多平米的“殷府”。卧室陈设豪华,枝型吊灯下,珠帘低垂。身穿睡衣的殷汝耕 斜倚在床头翻阅文件,向影心轻纱裹体,曲线毕露,打扮得十分妖冶。她端了一杯 热茶递给殷汝耕,嗲嗲地笑道:“汝耕,喝茶。” 殷汝耕微微点头,接过茶杯呷了一口。 向影心假意温存:“汝耕,夜深了,你饿了吧?” 殷汝耕笑道:“被你这么一说,倒真有一点饿了,去叫林妈下一碗鸡汤面来。” “不用叫她,今晚我要亲手为你煮宵夜,请你品尝我的手艺。” “嘿嘿,像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妙人儿,手艺一定不错,那就请你辛苦一下吧。” “嘻嘻,辛苦谈不上,为你效劳是我的福分!”向影心扭身出门。 殷汝耕将文件放在枕畔,美滋滋地哼起流行小曲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 在。 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 喝完了这杯酒再进些小菜,人生难得几回醉!不乐更何待!“ 向影心来到厨房,挥退了仆人,在沸水中下了面条,又在一只青瓷金边大碗中 倒入麻油?鸡汤等佐料,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外四处张望一番,轻轻把门掩上,闩好, 忙解下胸口的纯金项链,拧开鸡心坠子倒出毒药,在面碗中搅了两下,冷笑一声: “殷汝耕啊殷汝耕,谁让你跟老蒋唱对台戏。你这是自找死路,可别怪我无情!” 随后双手捧着洒了葱花的大碗面,轻盈地来到殷汝耕面前,殷勤地:“汝耕,快趁 热吃了吧,吃完后咱早点休息。” 殷汝耕连连点头:“好!好!”接过碗筷,正夹起面条欲送往口中,忽然响起 急促的敲门声。向影心紧张地盯着门口。殷汝耕诧异地说:“咦,这么晚了有谁来 访呢?吃碗面都不得安生。” “乓乓乓”敲门声响个不停。殷汝耕气冲冲地把碗和筷子往桌上一放,便往客 厅走去。向影心看着那碗毒面,急得团团打转,束手无策。 一个仆人进来道:“二夫人,老爷请您去见客人。” “知道了。” 向影心换上一身葱绿色旗袍一步三晃地来到客厅。客厅装潢不俗,一色的红木 家具,正中墙上挂着一幅清代书法大家翁方纲写的对联:室有芝兰气味别,胸无城 府天地宽。 殷汝耕与一个穿西装的日本男子——土肥原谈笑颇洽。 客人站起身,向女主人伸出右手,向影心亦伸出纤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殷汝耕呵呵一笑:“影心,我来介绍一下,这位贵宾便是大名鼎鼎的日本友人 土肥原先生。” 向影心满面春风,嗲声嗲气地说:“哟,您就是土肥原先生,久仰久仰!” 土肥原乐得满脸横肉乱颤,握住向影心的小手舍不得松开,色迷迷地盯着她的 媚眼称赞:“闻名不如见面,嫂夫人,好漂亮啊,幸会,幸会!” 殷汝耕含笑不语。土肥原陡然想起自己还握着女主人的手,太过失态,赶紧松 手,自我解嘲:“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殷先生,好艳福啊!” 殷汝耕得意大笑:“哪里,哪里,请坐吧!” 土肥原落座,向影心如同小 鸟依人般,也紧挨着殷汝耕坐下。 土肥原侃侃而谈:“殷先生器识闳伟,政事精明。不会不知道实施冀东特殊贸 易的重要意义吧。正如日本关东军驻华北特务机关长松宝寿良给关东军司令部的秘 密情报所说,现在,满洲市场已臻饱和,短期内亦难再行扩大。帝国原料与市场问 题之解决,实不能不注视于进攻中国的华北,华北诚我帝国之最好新殖民地。我们 认为,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就是通过走私使敝国商品涌入贵国市场。衷心 希望殷先生给予方便和关照。” 殷汝耕为难地说:“方才先生指示在中小学教科书中添加中日亲善内容,向青 少年教授日语,灌输武士道精神,控制大米?小麦?玉米?猪肉?禽蛋,给居民分 配混合面等,殷某都可照办。但贵国从秦皇岛?北戴河一带海滨运往天津的货物, 还得酌收关税,否则殷某无法向同僚和国人交代。” 土肥原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那殷先生准备怎么样?”“滴水之恩,涌泉相 报。殷某能有今日,还不是全仗贵国扶持。我准备在政务工作会上提出加强对沿岸 走私的管理和海关税合理化的建议,并指定货物靠岸地及检查所。这也是殷某为了 应付舆论么。” 土肥原的眼珠转了两下,恍然大悟,拍手叫好:“妙!妙!表面上看来似乎是 对走私加强管理,实质是使日货公开化,合法化。这一步棋走得实在高明之极。” 殷汝耕淡淡地说:“对于贵国的货物,只要交纳原关税四分之一到六分之一的 税额。照此计算,南京政府每年将损失关税一亿元,相当于海关全部收入的三分之 一。为了友邦睦邻,只好让敝国吃亏了。” 土肥原顿时眉开眼笑,拍手大叫:“痛快?痛快!殷先生既对敝国如此厚爱, 投桃报李,这十万美金,请先生笑纳。”说罢从皮包中抽出一张支票递去。 殷汝耕接过支票,连声道谢:“哎呀,如此厚赐,何以克当?” 土肥原又取出一只锦盒递给向影心:“嫂夫人,这是敝人在巴黎花五万法郎买 的钻石项链,只有你这样美丽的夫人,才配戴这昂贵的首饰。” 向影心打开盒盖,取出一条晶光璀璨的项链,惊喜地叫了起来:“哇!太美了, 太美了!土肥原先生,谢谢您!” 土肥原摇手笑道:“如此客气就见外喽,今后我们合作的机会多着呢。敝人将 源源不断地馈赠贤伉俪,告辞!” 当殷汝耕搂着向影心嘻嘻哈哈来到卧室床头柜前,两人见“面”色由洁白变为 淡绿色。俱脸色大变。向影心吓得瑟瑟发抖,强作镇静:“汝耕,面冷了,我去替 你热一下。”端起了碗。 殷汝耕目露凶光,一把攥住她胳膊,喝令:“放下!” 向影心无奈放下了碗。殷汝耕大喊:“林妈,林妈!” 女佣林妈匆匆赶来:“老爷有何吩咐?” “牵一条狗来。” 结局可想而知,活蹦乱跳的小黄狗扑向大碗面,舔吃鸡丝面,没吃两口,便抽 搐着狂叫起来,蹬翻面碗,倒毙在地。林妈惊惶地看着殷汝耕,向影心颓然跌坐椅 子上。 殷汝耕冷笑:“嘿嘿,好手段,好本事,想不到你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大 喝一声,“来人哪,把向影心给我绑了!” 话音刚落,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当下便将向影心五花大绑,推到殷汝耕面前。 殷汝耕怒骂:“他妈的臭婊子!”左右开弓,掴了向影心七八个耳光,鲜血从她那 纤秀的嘴角汩汩流出。 向影心忽然哭天抹泪,跺脚痛嚎:“汝耕,我冤枉啊!冤枉啊!” 殷汝耕又是两个耳光打去:“他妈的,你还喊冤枉。我待你不薄,你这贱人居 然下起毒手来。幸亏我命大,要不是关键时刻有人来访,我早就一命呜呼见阎王了! 你快快招来,受何人指使?我可以免你一死。” 向影心哀哀低泣:“这是哪来的话呀?我向影心是良家妇女,又不是女特务, 我要谋害你干啥?再说我跟你了以后,简直成了冀东的皇后,何等的风光。我要跟 了别人,有这种享受吗?” 殷汝耕愤然道:“哼,你他妈的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纯粹一条美女蛇。平时 我不知吃了多少面,也没出问题。今晚你突然殷勤起来,要亲手做夜宵给我吃。还 想抵赖,你当我三岁半呀!” 向影心不慌不忙地说:“汝耕,你不要凭想当然办事,这下毒之事一定有人与 我不睦,想栽赃嫁祸于我,你可不能上当受骗,冤枉自己人哦!依我看,十有八九 是你老婆嫉妒我得宠,才下了毒手。” 殷汝耕气坏了,从腰包里掏出手枪对准向影心脑门喝道:“你他妈的死到临头 还敢狡辩,东拉西扯说是我老婆下毒。偏偏面又是你做好端来的,再不从实招来, 我一枪毙了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向影心风流的眼神冲他一瞟,恭维道:“这还用问吗?你是冀东的真命天子, 未来的中华民国元首,手掌着六百五十万的生死簿,跺跺脚地面乱颤,谁不知道你 的威势哟!” 殷汝耕有点吃不消她的媚功了,铁青的脸开始泛红:“他妈的,嘴甜心苦,口 蜜腹剑,你真他妈够厉害的。算了,我也累了,明天再审问。”又命令众仆,“把 贱人锁到地牢里,严加看守。” 众仆推搡着向影心往外走,向影心挣扎着朝殷汝耕死命嚎了起来:“冤枉啊冤 枉,汝耕你不能这样薄情啊!” 一句话又勾起殷汝耕的怒火,走上前使劲踢了她两脚,喝道:“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