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943年12月的某一天,上海,在位于静安寺东侧赫德路(今常德路)路口的 “爱丁顿”公寓的6 楼门口,心怀鬼胎的胡兰成敲响了青年女作家张爱玲的房门。 据胡兰成自己后来在回忆文章里的说法,他是在读了张爱玲的作品之后爱不释手, 出于爱才惜才的原因,才放下大文人兼大官人的架子,屈尊去拜会年仅二十三岁的 张爱玲的。这样的花言巧语当然只能哄骗三岁的小孩,为了这次“拜访”他曾向多 少人打探过张爱玲的情况(包括性格),又是怎样精心策划,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有 数。 经验老到的大灰狼是最会选择猎物的。胡兰成一直对郁达夫与王映霞二人的倾 城之恋耿耿于怀,早就盼着自己也碰上这样的桃花运,演绎一场轰轰烈烈的可以引 人羡慕任人评说甚至可以写成书编成戏的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这一辈子就更加没 有白活了!因此,当他敲响张爱玲房门的时候,他心里就暗自得意:一场大戏的开 台锣鼓敲响了! 千不该万不该,未黯世事的张爱玲不该同意与胡兰成见面。一见了面,胡兰成 就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竭力表现自己的博学多才。张爱玲的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任胡兰成神侃了半天,自己只是端坐洗耳恭听。临别时,“大 学者”胡兰成对张爱玲说道:“你的身材这样高,这怎么可以呀?”张爱玲,哪里 听得懂胡大文人这句俗不可耐的淫秽暗语,她竟天真地误以为胡兰成是在夸她才高, 她自谦地认为胡先生是过奖了,而真正有才识?了不得的人应该是胡先生,因此她 在送给胡兰成的照片背面诚惶诚恐地写道:“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 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胡兰成“爱”上了张爱玲,他身边的三个女人反应各异。妻子全慧文早已心如 死灰,为了膝下的儿女,对丈夫的风流韵事只装着视而不见。小妾应英娣摔盘子摔 碗,闹得不可开交。而佘爱珍则是咬牙切齿,每次与胡兰成幽会都要流一回怨妇泪。 据佘爱珍的一位女佣后来回忆说,有一天佘爱珍送胡兰成出门,突然在胡的肩膀上 狠狠咬了一口,胡忍着痛没吱一声。但是,也只有在佘爱珍面前胡兰成才说真话。 佘爱珍也心知肚明,胡兰成不过是在利用张爱玲来提高自己的身价而已。胡兰成将 会永生以“拥有”过张爱玲为荣,在今后的文章中更会得意洋洋津津乐道的。 1944年8 月,由张爱玲的女友炎樱作媒证,三十八周岁的胡兰成与二十三周岁 (张爱玲出生于1920年9 月30日)的张爱玲结婚,二人相差十五岁。 这时候,日本侵略军在各战场上已越来越处于不利境地,急需在中国寻找更忠 心的走狗替他们卖命分忧,而汪精卫因枪伤复发病入膏肓,失去了利用价值,因此 他们对胡兰成更加青睐,加紧了对胡的扶持。日本驻南京大使纪正之亲自向胡兰成 授意,要他到武汉为大日本帝国建立第二亲日政权,以备代替汪氏政权。1944年11 月,日本驻南京大使馆书记官池田笃纪亲自护送胡兰成到达武汉,让胡任汉奸报纸 《大楚报》的主编。日本人向胡兰成交代:办报只是公开的工作,更重要的任务是 抓军队?抓政权。日本人向武汉绥靖公署主任叶蓬下达了命令,叶本人和他手下所 有的伪军部队,都必须接受胡兰成的领导。日本人还出钱让胡兰成办“军事政治学 校”,以期为新的伪政权培养“人才”。 日本人对胡兰成寄予厚望,但是花花公子胡兰成的本性难改,一到武汉就移情 别恋,整日沉湎于“爱情”游戏之中,竟把日本主子的重托搁置于一边。这一次, 落入他狼口的小山羊年纪更轻,只有十七岁,名叫周训德。胡兰成到武汉后被安排 住在汉阳医院,周训德就是该医院的护士,这可真是近水楼台,天赐良机。俘虏周 训德比俘虏张爱玲更容易,谁要胡兰成天生就精于此道呢?为了让周训德死心塌地 被玩弄,胡兰成把她调到《大楚报》社当他的私人秘书。此举连他的部属也看不上 眼,副社长沈启无便对周训德揭胡兰成的老底,告知周胡有妻室儿女。胡兰成闻知 后竟大骂沈启无“龌龊卑鄙”,并在多年之后仍写文章指责沈启无。他还写道: “小周长身苗条,肩圆圆的,在一字肩与削肩之中,生得瘦不见骨,丰不余肉,相 貌像佘爱珍。”写这些话当然是为了讨好佘爱珍,因为在他的俘获物中唯佘爱珍最 合他心意也最难叫他对付。至于对付张爱玲,那就太容易了,他从武汉回上海“省 亲”时,故意把周训德的大照片夹在笔记本里让张爱玲看见,张爱玲的反应竟是木 讷无语。 1945年8 月15日是胡兰成倒霉的日子,他后来写道:“日本天皇广播降伏诏书。 是晌午时分,我在江汉路街上人丛中听见,出了一身大汗。”这时候才突然后悔: 只顾天天谈情说爱,把经国大事给耽误了!他急忙向日本人进言:千万不要急于向 中国人投降,武器不可交,军队不可撤,伪军不可散,稍安勿躁,等候转机。他又 向日本人要了钱?要了枪支和伪军,公然宣布“武汉独立”,成立“武汉警备司令 部”。他还计划下一步成立“大楚国”,为日本人的卷土重来提供第二个“满洲” 基地。但是一切都太晚了,“武汉独立”的闹剧只唱了十余天就寿终正寝,胡兰成 惶惶不可终日,不得不逃命了。 逃之夭夭,新一任“妻子”周训德如何处置?胡兰成当然不愿让这个“累赘” 同行,他对周训德“安慰”道:“我们必定可以重圆。古人说三载为千秋,我与你 相聚只九个月,但好像自从天地开辟时起已有我们两人,不但今世,前生已经相识 了。而别后的岁月,则反会觉得昨日今晨还两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