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门进屋,让我一阵茫然,室内一片狼藉,淡黄色的实木地板上扔着衣物,莫 非有哪个老兄捷足先登了,满载而归?我进退两难。仔细再看,又不像被洗动。室 内装饰讲究,家具极其奢华,深色的紫檀木庄重大气,浅色地板明亮剔透又不失典 雅,方厅正中墙壁上挂着大大的液晶电视让我垂涎,这是一个大款人家,我一阵窃 喜。橘黄色真皮沙发上也凌乱地堆放着一些衣物。我迫不及待地俯下身,翻动起地 上的衣服,也许还有收获,“是谁。”我被一声有气无力的女子声音吓得魂不附体。 偌大的客厅,若干个洞开的房门,我不知道这声音来自哪个角落,我惊骇。如果现 在有人追来我连逃路都没有,因为我腿痉挛得不能自已,只能是坐以待毙,束手就 擒。“给我点水喝。”声音又一次传来,是一个年轻少妇。虽然声音还是有气无力, 但比上一次却带了些许恐惧,我定定神,想辨别声音的方向,我不打算跑,腿痉挛 得疼痛难忍,就算跑也是徒劳。索性迎着声音胆战心惊地应一句,想再一次辨别出 她的方位,便向:“水在哪啊?”声音传来:“饮水机在客厅。”原来声音是从我 左边的卧室传来的。我慢慢挪动那双不争气的痉挛的腿来到门前往里张望,卧室很 大,淡粉色的窗幔低垂。在阳光的照射下充满温馨,紫檀色的梳妆台豪华而古朴, 卧室中央一张双人床上,我看到一张秀气的面庞,眸子里闪着惊恐,向我望来: “是谁?”她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我手扶着门框瓮声瓮气地说:“我是小偷。”此 时我已不再恐惧,因为我看出她的病态,所以带有挑衅的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不 是好东西,可我不怕你。”女人冲着我不屑地说。 我可没时间跟她磨牙玩儿,我现在已是进退两难。如果她家真的回来人,我真 的成瓮中之鳖了。我抬抬恢复了知觉的腿,走,她万一报警,我不等走出单元门肯 定被抓;不走,偌大的房子,我也无从下手啊。常言道一个人藏东西,十个人找不 到。更何况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若无其事地让我翻的。我可不想弄出人命官司,毁 掉一生。刚转身又传来她带有哭腔的声音:“求你给我倒杯水来好吗?”我冷笑道 :“你以为我是傻瓜呀,在这等死。”“我绝对不会报警的,我也没有亲人,你愿 意拿什么就拿什么好了,只求你给我一杯水喝。”她有气无力地说着。我半信半疑, 一个女人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我想她肯定遇到麻烦了,我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找 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骗我的话。我横下一条心,给她倒了一杯水,走近床,才 看到地上吐的一片污秽物。看着她伸出纤细嫩白的手,几丝怜悯油然而生,禁不住 问:“你怎么了?”她没有言语,贪婪地把杯子里的水咕咚咕咚喝个干净,长长地 顺了一口气,好像感觉舒服很多,这才抬眼看了看我:“你长得挺帅,就是西服大 了点。”她有些娇柔地说。“是我哥给我的。”我怯怯应和。瞬间,她歇斯底里地 把手中的杯子猛甩出去,砰,残片四溅。 “你为什么要当小偷啊?你拿吧,现在什么都是你的,还有我自己,我不会报 警的。”尔后大笑起来,我被这举动吓得后退。思忖,不是遇到神经病了吧?“是 啊,偷东西总比偷人强啊!”她泪眼婆娑面无表情喃喃自语,我懵懵懂懂地呆立在 那儿不知所措。因为恐惧我无心继续下去,也无心去伤害她——一个喜怒无常、心 里淤积着无限痛苦而正在发泄的美丽女子。我决定放弃我的行为,我不以为这样进 来是不耻小人。因为我什么都没偷着,而且还助人为乐地帮她倒了一杯水。我面无 表情地对她说:“如果没什么事我走了。”我在试探她是否有报警的想法。也许是 喝下去的水起了作用,她面色有些红润起来,更显秀丽。她瞅也不瞅我,说:“就 这么走?”我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问:“那你想怎么样?”她微微一笑:“我现 在有点饿了,你到冰箱里给我拿点吃的,好吗?”与其倔强还不如顺从,这样我们 就算扯平了。面前的女子和我老婆的方式截然不同,我老婆的语气中总是带有不可 抗拒的刁钻和蔑视。每当她伸着那满是赘肉的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对过高耸的华 丽的维多利亚港湾,嘴里不住地啧啧感叹,之后便是无休无止的唠叨、无休无止地 数落我无能。 我紧紧攥着拳头,怒火中烧,把牙咬得咯咯直响,看着肥硕的身体在我眼前晃 来晃去,我泄下气来。看着她日渐苍老的、泛了黄的面孔,看着她一双干裂的手掌 和我苦苦地操持着家,在温饱线上挣扎,我又怎么忍心去和她计较,即使占了优势 又如何呢?想到这些,我也有些心疼躺在床上的女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在冰箱 里找到一袋奶和几片面包,递给她。也许是饥饿,她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吃着吃 着她突然像仙女散花似的把口中食物喷射出来。我急忙侧身才没被秽物溅到西服上。 她大笑起来说:“你是小偷,衣冠楚楚的?”她轻轻摇摇头。我谨慎地询问:“你 不是说我是衣冠禽兽吧?”她瞥了我一眼说:“你是第一次吧?”我恭维地点点头。 她用手把喷落在床上的面包屑轻轻掸落,轻蔑地微微一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 怕你吗?”我茫然地摇摇头。她又说:“其实我就是想死你知道吗?可是我又死不 了。”说话间眼里流露出悲哀的神态来。这时我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散落着几片剩余 的安眠药片。“你能帮我挪挪身体吗?我想坐起来。”我不假思索地上前轻轻地把 手伸到她的肩胛下,慢慢把她扶起来,又在她身后垫上一个枕头。她长长地叹一口 气道:“你缺什么,你自己拿吧,我给你。”随后在床里侧的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 包,轻轻拉开链锁,里面露出一大沓崭新的人民币和五颜六色的银行卡。递到我面 前说:“你随便拿好了,这是我主动送给你的。”我怔住了,说实话我从来都没见 过这么多钱。看着她的举动我暗自佩服她的沉着,我有些不知所措,努力不去看, 却又非常想要却又绝对不能要的能使鬼推磨的东西。她有些柔和地说:“你不就是 为它而来的么?现在你不用费任何周折,就在你眼前,拿着吧!”我站在她面前极 度尴尬,仿佛瞬间空气凝固,让我窒息。她不动声色地柔柔说:“让你拿你就拿呗, 可能你比我还需要它,要不然你也不会铤而走险是吧。”话语沉着,掷地有声。我 完全被她的举动所震撼,也为自己的不耻行为而惭愧不已。我涨红着脸轻声地说: “你快收起来吧,我现在不需要了,就当你是做一个梦,好么?”她提高了声调说 :“我可是真心的。” 我声音也提高了八度说:“告诉你,你说得对,我是第一次偷,不是惯犯。你 有钱活得很累,我没钱活的也不轻松,但至少我有个家,我以后也不会再干了。” 她歪着头说:“你是在向我忏悔吗?还是向我炫耀你有个幸福的家庭,还有一个美 丽的太太?”她猛地把手里的钱掷向我,大叫道:“那你还上这儿来扯这蛋,你对 得起谁!”我呆呆地看着散落在地上花花绿绿的钞票,欲哭无泪。心想:我不是在 这儿吓死也得让这娘们儿把我弄崩溃了。我弯下腰给她一张一张拾起地上散落的钞 票,伺机找出充足的理由离开。门外突然响起钥匙开锁声。手里刚拾起的钱又重新 飘落到地上。蹲在地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坐在床上泪眼蒙癤的少妇。她似乎也听到门 外的声音,脸上浮现出惊愕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