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间凝固了,血液凝固了,而心脏则狂跳不已。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无法想 象是福还是祸。我想我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死也是窝囊死的。重重的脚步离我越来 越近。当我看到来人第一眼时,我几乎要昏厥过去,这不是上我那儿要配车钥匙的 胖家伙吗?世界大得出奇,又小的出人意料啊!他看见我竟也像木桩似的站在原地, 指着我的手久久不能放下,嘴里却“这……这……”的没完。在僵持了几秒钟后, 终于恢复了原态,怒目圆睁地奔向少妇道:“这是怎么回事?”该发生的事,早晚 都要发生,只要少妇说我是小偷,纵然我什么都没偷到,纵然被她弄得要崩溃,纵 然我为她倒过一杯水拿过一次食品,都将是徒劳的。而我将随这个胖子雨点般的重 拳之后,被扭送到公安机关,戴上冰冷的手铐,那就是结果。我闭上眼睛,等候着 少妇向胖男人嗲声嗲气地哭诉,泣声中对我谩骂,讲她是如何毅然决然地坚守住自 己的贞洁,才没被我这饿狼奸污,用最恶毒、最不堪的语言来消解刚才的恐惧,也 把自己对我承诺的话当成是对付我这无名鼠辈的一个伎俩从而抬高她的智商。 胖男人又恶狠狠地提高声音问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认识他啊!”女人终 于开口说话了:“怎么认识他的不用你管,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给我滚。” 胖男人冷笑着说:“哈哈,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今天给你送钥匙, 却碰见了你的老情人。”少妇也冷笑:“情不情人你现在没权力管我,请你立即给 我滚出去。”胖男人更疯狂了,伸出熊掌般大手扯住少妇的头发,狠命往床下拉。 少妇的哭喊声和胖男人的咒骂,还有弄翻东西的哗啦声,声声刺痛着我。少妇遵守 着诺言,极力为我开脱,不惜以弱小身体去对付一个剽悍强壮如猛兽般的男人,我 的心在流血。我不顾一切地站起身大喊一声:“你们别打了!”胖男人被我吼声震 住,停了手。我心一横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告诉你吧,我是小偷,是来偷东西 的,我现在就跟你去公安局。”胖男人咬牙骂道:“操,我他妈的知道你那两下子, 钥匙都配不好,还他妈的说是小偷,是他妈的上这来偷人的吧?”说完挥手一拳, 打在我左面颊上,血汩汩地顺手指缝隙涌出,咸咸的,没有一丝疼痛,嘴里却多了 一个硬物,那肯定是牙齿。少妇再一次不顾一切地用蓬乱的头向胖男人肥硕的肚皮 撞去,她不停地叫骂:“你打人家干什么,他是我一个朋友。我们婚都离了,和你 有什么关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她说我是她的一个朋友,她说我不是小偷,我 听得真真切切。一句话定了我的乾坤,免除了我的牢狱之灾,我对她感激不已。我 冲向肥硕的男人,把我一腔悲愤连同他对我的蔑视,连同浓浓的血水,外带一颗牙 齿统统吐到他猪头般的脸上。他发疯似的咆哮着,用手胡乱地在脸上抹掉血渍,伸 手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狠狠向我的头砸来。我眩晕不止,躺在地上,冥冥之中听 到滴答滴答的声音,我想那是头上流下来的血吧。随之而来的便是少妇变了调的、 沙哑的、疯野似的叫喊:“快来保安,出人命了!”凄凄凉凉一声紧似一声在屋内 回荡。瞬间,哭声、骂声和厮打声戛然而止,室内死一般寂静,只听少妇喃喃地说 :“他快死了,快送他去医院。” 胖男人也有些慌乱,全没了往日的傲慢之气,瓮声瓮气地说:“关我屁事,这 就是你们乱搞的下场,呸!”说完摔门而去。少妇爬到我身边带着些许哭腔问道: “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啊,我送你去医院吧!”我睁开眼睛,看着几乎要虚脱的 少妇,心中阵阵悲恸。我强装出一丝笑意,说:“我没事,死不了的。”少妇慌里 慌张地说:“那我先找东西包扎上再说。”说完便拖着病体去客厅找来止血的药品, 她伏下身用剪刀在我头上伤口周围把染上血污的头发剪下来,把整瓶的云南白药倒 上去,安慰我说:“还好,口子很小,一会血就能止住。”我微微一笑说:“你为 什么不和他说我是来偷东西的呢?”她一边给我包绷带一边说:“你确实也没偷走 什么呀!”“我确实是把锁弄开进来的呀!”我动动有些麻木的身体说。她轻轻抬 起我的头,压在她裸露的大腿上,免得血再流出来。她声音柔和了许多说:“你要 不是给我弄杯水和吃的,后果还不知道怎样呢!”我想她说的言重了,好像是我这 小偷救了她一条命似的,枕在她腿上我舒服很多,柔软洁白的肌肤透着女人特有的 体香,疼痛减轻许多,即便我脸已严重变型,我觉得这是在我一生中最为惬意的时 刻。她救了我,在我即将入地狱的关键时刻,她把我拉向了天堂,拉向了她温暖的 怀抱。我感激她,由衷地为我不耻的行为向她忏悔,泪水不由得滴在她腿上,我抽 泣起来。她轻声地说:“是痛了吧!”我狠狠地摇头,把嘴唇咬得紧紧。她似乎看 出我的心思,劝慰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只能往前看,让生活重新开始。” 说着说着她情不自禁地抚摸我的头发,我慢慢地闭上眼睛,享受着从未有过的 温柔。 醒来时,夕阳西下。不知什么时候她把我弄到了床上,身上的鸭绒被柔柔的暖 暖的。室内整洁而明亮,空气中也弥漫着清馨。我坐起身,头一阵痛,我从床上下 来,说:“我该回家了。”她说:“在这儿养伤吧!”我说:“可这并不是我的家 啊!”她说:“只要你喜欢。”我说:“就让这一切作为美好的回忆吧!”她说: “为什么?”我说:“我到了一个不该到的地方。”她说:“那你就这样走吗?” 我说:“那就让我抱你一下吧。”我们轻轻地拥抱在一起了,她的泪水滴在我 的西服上和血渍溶在一起变红了。我头也没回地往外走,她没有上前再拦我,我的 耳边却响起了一首歌: 等候很久遇见一个人 那是没有缘分的天真 爱上你我罪加几分 失去你也失去了余温 就这样放手吧,不该爱的人 就这样放手吧,没有承诺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