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通过林瑶瑶的指点,李林顺利找到了徐福的父亲。 徐父看警察来了,孩子一样有声有泪地哭,高一声低一声,晃着头说我的儿呀, 我的儿呀。 牛桂花算得上伶牙俐齿,她怕徐福的死让家里惹上麻烦,首先站出来声明她不 是徐福的亲娘,后到这儿的,跟徐福一家基本没有关系。 牛桂花的问题似乎也跟林瑶瑶一样,上来就是答非所问。不等李林他们开口, 她就机关枪一样嗒嗒嗒地把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边分析边总结地倒出来了。千言 万语,主题只有一个:徐福不拿她当亲娘,徐福平时根本不来这个家,徐福的出事 跟他们家一点瓜葛都没有。 李林只听了一个开头,就知道再听下去,是白费工夫,这个女人因为有爱憎在 里面,她的话基本要打对折来听。让李林感兴趣的是墙上的一个相框,有半米见方 大小,里面嵌着许多黑白老照片。李林凑上来,看到一张二寸黑白的小照片,横排 坐着三个小小子,个个茶壶盖儿头,长方脸,都很秀气,尤其那眼睛,几乎一模一 样的。第一个,稍壮些的,肯定是徐福了,后面两个,是他弟弟无疑。如果不是他 们还有个头高矮的分别,说他们是三胞胎,也不会没人信。 李林看着后面最小的一个,若有所思。 “这个是徐福吧?”李林问身后的徐父。 “呜呜呜,是我儿呀,原来有仨的,现在就剩这一个了。” “那俩呢?” “死了,没活。” “都没活?” “那个老三,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知道。” 牛桂花插进来,她说他家的老三送人了,那年头,人都要饿死了,送出一个还 捡条命。是死是活就看天了。 然后她就转移了话题。她告诉李林,要想调查徐福,最好去找他妹妹徐丽,徐 丽跟她哥来往很多,有什么事儿她最清楚。 林瑶瑶支他们来找徐福的爹,牛桂花又支他们去找徐福的妹妹。李林心说这女 人啊,有利可图的时候,一窝蜂地上,有点风吹草动,马上就一推六二五,都想抖 搂个干净。 就是牛桂花不指点,李林也准备下一个目标要找徐丽。不过这里总不能白来吧, 再说他对徐父有一种莫名的东西,那种东西叫亲切?熟悉?李林说大妈,既然您不 了解情况,就先去歇着吧,我再跟大伯聊聊。 徐父还在那里抽抽搭搭,李林搬个小马扎,坐到了他的眼皮底下。为了少受牛 桂花的干扰,他起身把门关上了。 李林继续刚才的话题,徐福他们哥仨儿,怎么只剩一个了? 当时,徐丽她妈,很能生,一口气生了三个小子,老大徐福,老二徐贵,老三 徐有,本想再生个老四,就叫徐财。可到了出生的时候,才发现来的不是徐财,是 徐丽。人丁兴旺,本是好事,可是,大饥荒来了。许多老人孩子,抗不住,饿死了。 徐福他们几个,也饿得奄奄一息,站起来玩都没有力气了。老徐和媳妇一商量,等 死也是死,饿死也是死,卖个孩子吧,卖一个救两个,也是个出路。 中间人来的时候,老大徐福的眼睛告诉父亲,他不想走。老二徐财那单细的身 体,让母亲舍不得放弃,再说卖也没人要,太瘦。只有老三徐有了,他人小,还不 记事,卖的省心,买的也放心。中间人左手抱起徐有,右手递过来半袋子小米,徐 有的一条小命儿,就是半袋儿小米。 小米粥使徐福脸上的胖肿消了。而徐贵,却不停地拉稀,一直到把两只眼睛拉 成了灯笼,两只小腿儿细成了筷子,完了。 “卖一个,搭一个。老天爷这是惩罚我呢。”徐丽的母亲说。 后来,她一直惦记着那个卖出的孩子,但没脸去找。讲买讲卖,孩子卖掉时讲 得清清楚楚,从此两家不认识,不许打听。这个孩子无论养成什么样,都没她家的 事儿。再后来,光景好了,徐母忍不住还是打听了,听说小三儿还活着,活着就好 啊。听说那家条件不错,夫妇都是老师。徐母死时闭上了眼睛。 “老三卖了,老二死了,剩下个徐福,我们真是疼啊。他都长到了十几岁,我 们也不叫他干重活,吃上穿上也都可着他。徐福也争气,他不像那些受溺爱的孩子 那样,打老骂少,上树翻墙。徐福小时候非常文静,从不多言多语,腼皮(腆)得 像个姑娘。左邻右舍都喜欢他。 “后来上学了,学习也不错,中学时,还学过木工,有了手艺。赶上上山下乡, 徐福就下乡了。在那儿也没几年,徐福人缘儿好,就当兵了。当时当兵名额是很少 的,几百号人才有一个,徐福就当上了,还是特种兵。” “您是说,徐福的生活一直很顺利,他内向的性格,是天生的?” “是,是。”老徐点着头,他的头颤得更厉害了。 “是不是兵没当完,就——出事儿了?” “你知道哇?那是陷害,冤枉徐福呢。”徐父说,“是另一个排长为了提升, 给他下的圈套儿。” 牛桂花歇了一会儿,又进来了。她不管李林反不反感,再一次强调,徐福的事, 徐丽知道得多。她说徐福在部队回来后,是徐丽把他送走的,去了东北。 从牛桂花家出来,李林想起林瑶瑶家保姆的那句话,“徐大哥人很好,可就是 让人害怕。”李林想,徐福很可能是个有心理问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