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冲进来的一大帮人,打头阵的是一个女人,提一支“五六式”冲锋枪,她手 臂上戴着的红袖章写得明白“荣昌县贫下中农造反兵团”。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骆 玉珍,她也参加了造反派造反了,今天带着队伍来营救顾三更。 原来,五天前骆玉珍被魏队长派人遣返荣昌县后,她并没有屈服,她从护送人 员口中得知顾三更要和艾武装结婚十分惊讶,细细琢磨顾三更在牢房里说的那番话, 明白顾三更是为救她而迫不得已屈服于艾武装的淫威,心里腾起万丈怒火。她本想 回城找艾武装理论,但转念一想,艾武装是造反派的总司令,有权有势,她骆玉珍 一个乡下姑娘怎能与艾武装抗争。骆玉珍忽然想到造反,而今这世道只有造反才有 活路,手里有了枪杆子就谁也不怕了。她便去县城投奔“荣昌县贫下中农造反兵团”。 碰巧,兵团的司令骆幺爸是骆玉珍的远房叔伯,手下有两千多贫下中农造反军,声 势浩大。骆幺爸听说侄女骆玉珍被艾武装当成疯子关押,还逼迫侄女的恩人顾三更 和她成亲,便一拍桌子说,玉珍去把你恩人救出来,我给你一支人马!骆幺爸派人 打听到今天艾武装要在她小洋楼里大摆酒席隆重举行婚礼,便组织了一支有七十多 人全副武装的农民突击队,坐三辆卡车来袭击艾武装。 骆玉珍救顾三更心切,提着枪冲到洋楼上一脚踢开洞房门,正看见顾三更艾武 装惊呆的面孔。 “顾大叔,我救你来了!”骆玉珍一手提枪,一手去抢新郎顾三更。她深爱着 顾三更多年,岂能容忍艾武装将顾三更强迫成婚。 顾三更手里拿着扇子瑟瑟发抖,当看清闯入洞房之人是骆玉珍时又惊又喜,叫 道:“玉珍,你……也造反了?”他万没想到,骆玉珍会提枪闯来救他,便如遇着 救星一般。 艾武装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这个被她视为疯子的乡下女人竟敢提枪闯入洞房 来夺她的新郎,墨镜滑到鼻尖上,那一假一真两只眼珠睁得大大的,说道:“骆玉 珍,你想干啥,真是疯了吗?我没送你进疯人院,已经很宽容了,不要将我的好心 当成驴肝肺。”说着,下意识地去掏腰间双枪,发现枪没带在身上。这时花园里枪 声大作,艾武装猜到定是骆玉珍带来了人马搅乱她的婚事,顿时柳眉倒竖红颜腾怒, 忽然飞起一脚朝骆玉珍胸口踢去。她本是习武之人,虽然手中无枪却有武艺在身, 这一脚灌足了千钧之力,疾如风快如电要置骆玉珍于死地。 骆玉珍眼快手快,见艾武装腾空跃起脚尖要踢到她胸口上,急忙将手指头搂着 扳机的冲锋枪拿去抵挡。艾武装脚尖踢到了枪口,砰砰砰一串子弹被她踢出来打在 天花板上穿了几个窟窿,将一盏漂亮的莲花灯打落下来摔成八瓣。 顾三更吓坏了,握着扇子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他实在难以相信骆玉珍会玩起枪 来跟艾武装较量高低,两个女人为他动起武来。 骆玉珍看艾武装还会拳脚功夫,退后一步靠着墙壁,双手握枪对准艾武装胸膛 要一枪结果她性命。想这女人实在狠毒,不杀她难以解恨。顾三更忽然扑过去抓住 骆玉珍枪口,说道:“玉珍使不得呀,你不能开枪!” 骆玉珍叫道:“顾大叔别拉着我,这狗眼婆娘害得你好惨,让我杀了她!” 顾三更死死地拉着骆玉珍:“你不能杀她,因为当年那个翡翠扇坠她放过我一 马,算了吧,我们走!”他怕骆玉珍打死艾武装拉下人命案,便推着她逃出洞房。 艾武装见他们逃走岂肯善罢甘休,便奔至花园命令在惊恐中回过神来的弟兄们 进行追击。 这支农民突击队救出了顾三更后,且战且退跳上停在门外的三辆卡车,向龙泉 山方向撤退。 艾武装举着双枪登上一辆吉普车叫司机快追,她不能容忍骆玉珍就这样搅了她 的新婚之夜把顾三更抢走,非要追上骆玉珍逮住她千刀万剐不可。 龙泉山是古都通往荣昌县的必经之道,山高林密盘山公路险峻。 艾武装率领弟兄们追到这里,她手握双枪左右开弓弹如飞蝗,农民突击队也火 力很猛,一排子弹打得艾武装抬不起头来。双方在山上展开激战,车灯开得像探照 灯一般雪亮,一道道光柱伴随着激烈的枪声照耀着盘山公路,好像哪家电影制片厂 在拍什么枪战片。 顾三更和骆玉珍坐在一辆卡车的驾驶室里,他还捏着那把扇子不放。骆玉珍横 抱冲锋枪抵着他胸口,他便用扇子拍拍枪口,叫骆玉珍拿开一点免得走火。这时顾 三更已不再慌张了,有这么多农民兄弟来保护他,他相信定能逃出艾武装的虎口。 他摇着扇子哈哈一笑:“天不绝我顾三更也!”刑场遇险的那—幕又重演了,同样 是在龙泉山。 忽然子弹打穿车上的反光镜,顾三更吓得埋下头去。骆玉珍想把冲锋枪伸出窗 户外回敬艾武装。哪知开车的队长在弯道上一转弯,骆玉珍身子一闪,糟糕,枪掉 下车去了。正赶上艾武装的吉普车飞快地追来,两车之间只有十几米远了,那掉下 车落在公路上的冲锋枪竟然自动开火了,哒哒哒一串子弹,打穿了吉普车的轮胎。 艾武装猛然感到车子一阵剧烈的摇晃,那吉普车像醉汉一般忽然一个大翻身,连人 带车轰轰隆隆地滚下路边悬崖……荒唐的年月出荒唐的事,冲锋枪掉在地上会震动 扳机,歪打正着击退了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