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更时分,庆州西城门号炮三声,城门大开,梁王带着一大队人马出城,一个 时辰后人马来到个林木繁密的山谷外。这时天已半亮,山谷外排列着一队等候的骑 兵,领头的校卫对梁王行了军礼后道:“王爷,将士们按规定三更时分来到山谷, 这山谷方圆三十里内的路口都有我们的弟兄把守,路口和兽道还安设了路障、陷阱, 任何动物都逃不出这方圆三十里地。”“好。”梁王把手一挥,他后面的士兵把王 府后院养的鹿、狍等动物牵上来。梁王一声令下,士兵们把牵绑动物们的绳索解开。 那些动物先是迟疑了一会,然后飞快地往山谷的密林中遁去。梁王的嘴角露出残忍 的冷笑。 天已大亮,碧空万里无云,秋风飒爽,的确是狩猎的好天。校卫禀报道:“王 爷,狩猎的吉时已到。” “嗯。”梁王回头看着后面的队伍,只见众将士精神抖擞,盔甲整齐,刀枪在 阳光下闪闪生光。梁王十分得意,他高声道:“弟兄们,这次狩猎,你们必须当成 是战场上杀敌的演习,要奋勇当先,捕到虎、熊等大动物的一等功,捕到鹿、狍的 二等功,捕到山鸡、野兔的三等功,如果没捕到的重罚。” “得令!”众将士的回答声如雷般地震盚山谷,他们情绪激昂,跃跃欲试。 “冲!”梁王一马当先率众兵冲进山谷。最后面的士兵立即擂起战鼓,吹起号 角。整个山谷刹时杀声震天。 不到半个时辰梁王就猎到了三只动物,他越来越有劲,没丝毫休息的意思。他 们又追截包抄一头断了左角的梅花鹿。冲在最前的猎狗很快就把那鹿逼上死角,梁 王等众将士赶上来把鹿围住,弓箭投枪齐齐对准了鹿。 眼看那断角鹿就要千疮百孔了,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一棵几丈高的千年古 树上轻盈地落下一个人来,正好挡在断角鹿前面。 “啊,不好,有刺客!”众将士连连勒马,取出兵器,把梁王护在中间。他们 恶狠狠地盯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却见那人银须银发,身披鹤氅,手执拂尘,原来是 个道人。 众将士稍微放下心来。梁王大喝道:“老道,本王正在打猎,你快滚开。” “无量天尊,王爷你是打何猎物?”道人说话的声音柔和悦耳,众将士听了心 头有说不出的舒服。 “少废话,本王要的正是你身后的鹿,趁我没发火前你滚得远远的。” “原来王爷真要打这鹿,罪过,罪过,这林里什么动物王爷都可以打,可这鹿 是万万动不得的啊!”道人惶恐地道。 “为什么打不得?”梁王冷冷地道,若在平时有人敢阻拦他,他一定二话不说, 早把那人拖出去砍了。但在今天他却没这么做,因为一来他此时正想歇歇喘口气, 二来他的将士已把道人和鹿团团围紧,他根本不怕到手的猎物会飞了。 “王爷,这鹿不是凡鹿,而是神鹿啊。”道人正色道。 “什么,这是神鹿?那它为什么会被我们追得走投无路?” “王爷,这鹿其实已有一千多岁了,是汉朝的钟离将军所养,钟离修炼成仙后, 汉文帝把鹿养于未央宫花园,后来王莽作乱,这鹿从宫中逃了出来,一直流落在民 间。” 这道人说的话好像有种神秘的力量,梁王听了也将信将疑,他道:“请问道长 宝号,仙府何地?” “贫道无忧子,出家终南山,我在西北云游了三年,今日早上看到这山谷中有 祥瑞之气,便追过来看了看,想不到见到这千年的神鹿。” “原来是无忧子,请恕本王刚才无礼,不过我等肉眼凡胎看不出什么瑞气,你 能用什么证明这是神鹿给我们看看吗?” “好,”无忧子走到鹿跟前,在鹿颈摸了摸道:“想不到一千年后这东西还在 这鹿脖子上挂着。王爷,这就是证据,请过目。” 无忧子将一个牌子样的东西递上去,一个士兵接过来转递给梁王,梁王见那是 个黄铜质锈迹斑斑的牌子,上面模模糊糊地凸现着几个篆体字,依稀可看出是“未 央宫禁苑之鹿”。未央宫是汉朝皇宫,史书的确记载那里的后苑养有很多珍禽异兽。 梁王又仔细摸了摸那铜片,见那东西做工十分上乘,皇宫的御用品不但和民间 不同,而且御用品还在细微之处做了记号,那几个篆体字的转角弧度和相间比例是 符合定制的。梁王是个鉴宝无数的行家,他认为这牌子确是汉宫之物无疑。 “原来这鹿真是汉朝的千年神物,本王差点伤了它,多亏道长指点。” “这是王爷的因缘福分。王爷见了此鹿,日后定会长命百岁。王爷不如把这神 鹿放生如何?” “不,这既然是千年神鹿,自然要归于天子,我要把它献给皇上。来人,小心 地用绳索把鹿套起来。” 士兵们领命正要捉鹿,无忧子脸色一变,他道:“王爷且慢,您可听说过卫懿 公养鸟的故事?” “听说过。” “书上说这春秋时卫国的卫懿公十分爱鸟,有一天他捉到一只由海外飞来的仙 鸟。卫懿公用最好的饮食伺候它,又让宫人对它歌舞鼓乐,结果仙鸟受到惊吓三日 就死了。” 梁王不语了。无忧子接着道:“虽然当今天子如若神明,但平凡的宫人和神物 是很难相处的,而且这鹿已有千岁之老了,万一被宫人养死了,天子或许会怪王爷 献假物欺君呢。”梁王想了想道:“道长说得有理,你认为怎么处理它好。” “不如让贫道把此鹿护送到安全的地方放生如何?” 梁王正想答应,但身后有人怒喝道:“妖道休要胡言,我等战场上出生入死杀 人无数,从没见过长生不老的东西,我看你是有所企图吧?”说话的是有万夫不当 之勇的赵三公子。众将士也觉得三公子说得有理,又开始对无忧子怀疑起来。 三公子道:“妖道,你如果能站着不动挨我三锏,我就放你和鹿走。” 三公子一锏能断八块方砖,如打到人身上,神仙也难救活。众将士都想看看这 说神道鬼的道人是否有真本事,所以没人劝阻三公子。 无忧子却毫无惧色道:“请公子下马来打。” 三公子不客气地跳下马,大步走到无忧子面前,举起那四十斤的铜锏,无忧子 依然面不改色。三公子心中也暗暗佩服,但他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对无忧子的头打去。 就在锏落下瞬间,无忧子好像站不稳,又像是有意闪避,一下子倒在了三公子 的怀里,这就像进到了旋风的中心反而躲开了外面的旋风,三公子的锏自然打空了。 三公子大怒道:“说好不躲闪的,你这个无赖,看我不杀了你。” 无忧子一下子跳出圈外,哈哈大笑:“十分抱歉,贫道闲来爱为人看相算命, 刚才贫道见公子脸上有异常之色,一时技痒起来,便挨到公子面前看个仔细,说实 话,公子的面相可真奇特啊……好了,公子现在可以动手了,等公子打完贫道后, 贫道再把公子的面相运理一一说出。” 公子是个急躁之人,他道:“你还是先说说我的面相,等会再打不迟。” 无忧子想了想道:“那我就说了,我看公子眼角略微上挑,公子明年必会有桃 花运。”三公子脸红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公子的对象可能是属牛。” 三公子脸更红了,原来三公子的确有了意中人,那人便是庆州刺史家与三公子 同岁的女儿,他们已私订终身。三公子多次央求母亲找媒人提亲,但梁王和刺史关 系不和所以一直没答应。 无忧子接着道:“让我算算你的年庚八字。你的八字是乙丑、丁亥、丁酉、壬 寅,我说得对不对?” 三公子和梁王大惊失色,无忧子说得分毫不差!在封建社会里,皇族的人是很 迷信的,他们以为妖人可以通过生辰八字施诅咒杀人,所以皇家成员的八字属于国 家机密,民间是绝对不知道的。皇帝还怕家族的人互相诅咒,规定记录八字的人连 记录者的亲兄弟也不能透露。这无忧子竟然通过看面相就算出了三公子的正确生辰 八字,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他是神仙? 梁王慌忙下马走过来对无忧子恭敬地道:“道长果然神机妙算,小王对孩子的 婚事一直犹豫不决,请道长指点迷津。” 无忧子道:“王爷您有待选人的年庚八字吗?” “有的。”三公子不等梁王回答立刻报出刺史女儿的八字。 无忧子掐指算了算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这小姐的八字和公子的可是天 作之合啊,如娶得这小姐可保公子后五代大福大贵。” 梁王自言自语道:“这可不能让人抢先了,今晚我就去找刺史提亲去。”三公 子听了喜上眉梢,他早已忘了要打无忧子了,连连作揖道:“多谢道长明示。” 无忧子看了看四周,围着他的众将士早已没了刚才的杀气,他们脸上充满了敬 佩之色。无忧子见机不可失,他道:“王爷,你看这神鹿……” “哦,对,来人!”梁王道,“你们几个护送无忧道长和鹿到安全的地方,任 何人不准伤害他们。” “是!” 无忧子向士兵借了马笼头套在断角鹿头上,和梁王三公子道了珍重惜别后,骑 上断角鹿,在两个军官的护送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