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是这一天,她真不该穿隋景阳第一次往家挣大钱时去上海给自己买的那件大 衣。春天风沙大,不穿这件衣服还真的没啥穿。可是穿了,按理这老衣服也不该引 起老师的注意,可是老师那天出来早,好像是出去匆匆办事的。在经过许晴雯的身 边时,她突然说:“哦,你穿的大衣,挺好看的!我试试行吗?” 许晴雯放好自行车,脱下衣服来让老师试。这时几个家长就围过来啦!大家七 嘴八舌地说:“管老师,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那管老师穿着这衣服似乎就不愿 脱了。许晴雯的心就怦怦地跳起来:这是孩子爸爸留给自己的纪念物啊!如果给了 老师,心里的那点念想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知为什么,自打负气离开那个家之后, 她在心灵深处,就不自禁地隐去了孩子爸爸那些令她恶心的故事,自觉不自觉地总 想起孩子爸爸当年的好。本来决绝之后,自己是誓与过去划清界限的,但总是做不 到。就拿孩子的名字来说,孩子生下来,夫妻俩给孩子的名字取做阳阳,是父亲隋 景阳三个字中的一个字。离婚后,许晴雯下决心把那个阳字改掉,可是改来改去, 觉得哪个字也不如这个音好,无奈中只好将“阳”写成了“扬”而姓氏许晴雯从来 就没想到要改过。要不妹妹晴倩总说姐姐是个念旧的人。许晴雯不会给自己下定义, 但她很珍惜当年那个好隋景阳给自己留下来的东西,包括好的记忆。虽然现在这个 隋景阳已经不再好,甚至变得很坏了。这么多年自己能独善其身,可能也与自己的 念旧有关系。大衣的确不能送给别人,但是怎么办呢? 突然从外围挤进一个家长,许晴雯一看,就知道来救星了。那是联合自己不送 礼的人哦。那家长围着老师转了一圈说:“这衣服穿在管老师身上,乍一眼看,确 实好看,但你要是细品品就不好看了,这老鼠皮的颜色和老师的脸色有点顺色,式 样已经过时了,如果我说的不错,这衣服是十年前上海流行的式样,这种老八辈子 的衣服,也就隋扬的妈妈还穿。管老师,你快脱下来吧!那天郭琳妈妈送你的那件, 比这件好多啦!” 管老师不高兴地剜了那家长一眼,脱下衣服,说声有事,就快速走了。那家长 说:“真不要脸。郭琳妈妈那是送她吗?也是这么给扒下来,就不脱了。”然后对 呆在那里的许晴雯说:“再到这来接孩子,别穿好衣服。你看我这身抹布似的,给 她都不要。” 许晴雯很感激,同时忍不住提醒那家长:“你别把老师得罪了。” 那家长说:“我不怕她,我家孩子反正各样都不好,上课不给她捣蛋,她就烧 高香了。这老师就知道欺软怕硬,你和你儿子一样,都是窝囊废。” 后来许晴雯再碰上管老师,那管老师说:“隋扬妈妈,我还是真喜欢你的那件 大衣。”许晴雯不舍得给她,只得装聋作哑。再说她真的不能给,她答应那几个家 长,不再给老师送礼了。可她也真担心自己的孩子在班级受气啊! 孩子回来拿回一个纸单说:“老师让我们参加周六周日补课班呢。”许晴雯接 过一看,钱还不贵,每个月一科四十。但科目繁多,有数学、语文、奥数,有珠脑 速算、作文,还有美术、英语、唱歌、舞蹈等等。 许晴雯想:“这多科,哪里学得过来啊?”就问孩子:“这么多科必须全报吗?” 孩子说:“老师说了,可以自选。但必须两科以上。” 许晴雯就为孩子选择了美术和英语。这样周六周日两天就要多上八节课。其余 总得给孩子留点自由的时间啊!在经济上,每个月孩子要多交八十元钱。再加上学 校每天增加的课前班,起早上学一个多小时,和课后班,散学后延长两个多小时的 各种费用,孩子要多交一百多。这还不算各种必定的小学生报刊学习资料以及各科 各种练习册,教师自刻的习题费用。许晴雯每月六七百块的工资,真感觉供不起孩 子了。 一个月后,许晴雯就知道自己选错了辅导班,数学语文作文这三科班主任老师 直接上课的学科没选,几乎坑了孩子。因为在周六周日上的哪是课外辅导啊?那老 师讲的全部是正课,难怪周一上学,孩子坐在教室里,就不明白老师为啥要跳过两 课直接讲下一课了。而作文老师要辅导的,已经在课外辅导完了,你没学的,就直 接上交写好的作文吧!孩子会写才怪!还有数学,知识都是整体衔接的,跳过两课 学下一课,等于听天书。 不交不会,就让班级干部拿教鞭打手掌,老师自己也掐孩子胳膊上的肌肉。 许晴雯看到自己的孩子又开始哭哭啼啼。她开始后悔自己没有舍得那件衣服, 更后悔和别的家长签什么不送礼的合约。现在去送那件大衣,老师就是要。自己也 觉得没趣。转课外辅导班,也没办法,美术和英语,一年的钱都先交上了。半路根 本不允许退。怎么办呢?许晴雯真的很愁闷。 这一天,许晴雯看着散学回来的孩子小手掌红红的,吃饭时攥不住筷子,心就 一下子抽缩起来,她一把抓住孩子的手问:“咋的啦?”孩子说:“我们组长打的。” “他为什么要打你?”“考公式我没写出来。”“老师知道他打你吗?”老师说: “哪个小组的学生写不出来,组长就可以打。组长都是好学生。”孩子这样说话时 脸上充满了自卑和向往,看来他很羡慕那些老师宠爱的好学生。 许晴雯心里难受,她无法将自己的孩子变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但也无法容忍 自己的孩子被打,她倏地一下站起来,气愤地说:“这怎么可以?妈去找老师。” “妈别去,我害怕。”孩子说着紧紧地抱住妈妈的腰。许晴雯气得眼睛都要瞪 出来,手抚孩子的肩膀时,无意中觉得孩子颤抖了一下,低头就看到孩子衣领的后 边有些青紫的痕迹露出来,扒开衣服仔细看,孩子的后肩头包括上臂的外侧,全是 手指掐的痕迹,看了让人头皮发麻。她颤声问:“这是谁掐的?”孩子哇地哭起来 说:“妈,是管老师掐的,我不会回答问题。” “不行,我一定去找你们的老师,要不去找校长。”“妈,你别去!老师让你 签条呢!”“什么条?”孩子跑过去从书包找出几张纸条来,许晴雯一看,原来晚 上到五点的课外辅导要延长到七点,孩子在路上出现安全问题,家长要承担全部责 任。还有两张交纳学生保险的签单和家长自愿订阅几种练习册的保证书。许晴雯没 多看,就按老师的要求签上字了。有一张让许晴雯多少有点奇怪,是调查哪个家长 到教委告老师乱收费的,让家长至少写一到两个怀疑对象。孩子担心地看着妈妈说 :“老师说非得把这个坏人揪出来,妈咱不做这样的坏人。”这张单许晴雯没敢签,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还有这样胆大的家长,如果真查出来,又一个孩 子该倒霉了。可自己不签,孩子不让,说老师不让。许晴雯只好在那张纸条上写上 这样的话:“对不起,管老师,我实在不知道,请原谅。” 写完眼泪就往下流,终是忘不了孩子那红红的小手掌,和那青紫的印痕,打电 话给妹妹,拨半道就放下了,依妹妹那脾气,明天不得找到学校和老师打架啊?还 是拉倒吧!这样想着,心里又难过,更担心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天天挨打受气, 天天心情抑郁哭哭啼啼,想好好学习可能吗? 怎么办啊?许晴雯急得在屋子里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