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忽阑和也遂在接近祁连山脚时,马累得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这对姐妹急得绕着马不停地转圈,一点办法也没有。此时已近半夜,戈壁滩早晚温 差极大,一阵风吹来,令她们瑟瑟发抖。在荒野山地没有马寸步难行。周围是月光 笼罩的旷野,靠近山体的地方是黑压压的丛林。这里是野狼出没的地方,可以看见 远处游弋的绿火般的光点,那就是伺机反扑的恶狼在游动。 也遂早已经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紧抱着姐姐,哆嗦着说:“我冷……害怕 ……忽阑,我们会不会被狼活活吃掉……”忽阑安慰她说:“别怕,我们点燃篝火, 会吓跑狼的。等我们吃点东西再赶路。”忽阑让也遂站着别动,自己去寻找一些干 树枝。也遂抱着肩膀不住地打哆嗦,她紧盯着远处晃动的光点,好像那光点越来越 多,越来越近了。她觉得全身也冷得不行,由于恐惧和害怕,她闭上眼睛不敢看了。 突然,她感到有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搭在肩上,她下意识地用手一摸,呀!毛绒绒的 ……她马上像触电般缩回手,站起身来,那东西也随着站起来,趴在她的背上,她 的脖子后面立刻喷出一股热乎乎的气味儿,这是野草与腐肉的臭味儿,让她闻了直 想呕吐。此刻,她内心第一个念头伴随着惊恐闪现在脑海里:狼——她仿佛在瞬间 凝固成没有知觉的石头人了。 这时,忽阑抱着干树枝和两块鹅卵石来了,看见眼前的可怕情景,不由得一下 惊呆了。只见妹妹的身后趴着一条个头硕大的饿狼,正在龇牙咧嘴地添着也遂的脖 子,它那血盆大口随时会咬断她的脖子。忽阑扔下手里的东西,捧起鹅卵石,悄悄 朝狼靠近。狼看见了忽阑,发出低沉的怒吼声,向她示威。 忽阑忘记了恐惧,双手紧握石头,一步步朝狼逼近。狼突然放开也遂,朝忽阑 扑来。说时迟,那时快,忽阑在狼腾空一跃的空当,抓起石头用力朝狼的脑袋砸去, 砸中了狼的下巴,狼痛得在地上打滚。忽阑一下子猛扑了上去,骑在狼的身上。狼 拼命挣扎着,身子翻腾起伏,想把她甩下去。 忽阑就像长在狼身上一样,死死地揪住狼颈部的皮毛不放。狼嘴角淌着血和唾 液,大口地喘息着,还扭曲着身子想摆脱她的控制。忽阑感到狼似乎疲惫了。她连 忙叫妹妹帮忙。可是也遂还没有从惊恐中省悟过来,她颤抖着哭泣着不敢上前。忽 阑趁着狼歇息的一刹那,猛地腾出双手抱住狼的脖子,狼张开大口嚎叫了一声,想 咬她的脖子。她躲过攻击,也顾不上多想,照准它的脖子就是一口!顿时,热乎乎 的狼血喷涌而出,弄了她一脸,她闭着眼,牙齿深深地咬进狼的气管。等到狼的全 身开始抽搐的时候,她抬起头,双手一用劲,咔嚓一声,扭断了狼的脖子。这时的 她才感到极度的疲惫不堪。瘫倒在狼的尸体旁边,大口地喘着气。也遂跑过来,抱 起她,看着姐姐满脸模糊的都是血,吓得叫起来。 过了一会儿,忽阑推开妹妹,站起来说:“好了,我没事的。咱们赶快把篝火 点起来,不然狼群闻到血腥味,会来围攻我们的。”也遂说:“没有火种怎么点火? "忽阑说:”我学蒙古人的办法,也许行。"她拔出匕首,来到奄奄一息的马跟前, 将马脖子上的缰绳割下来,然后放在鹅卵石上用力地摩擦,不一会儿牛皮缰绳受热 了,再摩擦十几分钟,缰绳就发红了,出现了火苗,接着慢慢燃烧起来。 也遂看得目瞪口呆,她那张刚才还紧张的面容舒展了,终于露出了微笑。她帮 着忽阑点燃了干树枝。熊熊的火焰腾空而起。篝火映红了这对姊妹的面庞。也遂说 :“没有水,你也洗不成脸了,看你血糊糊的脸,怪吓人的。”忽阑摸着脸,做了 个鬼脸说:“我来弄点吃的。”她手执匕首来到马的跟前,摸了马的脑袋,然后一 刀捅进马的脖子,血哗地涌出来。她对着伤口喝了几口,转身招呼妹妹:“来,喝 点,解解渴。” 也遂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对着马脖子,几次想喝,但是一闻到强烈的血 腥味儿,就皱起了眉头。忽阑说:“快喝呀,这里没有水,你会渴死的。”也遂只 好闭着眼,对着马脖子的出血口,勉强刚喝了两口,便被一阵难以忍受的恶心弄得 呕吐不止。忽阑又将马的胸脯上的皮剥下一块,中间一割两半,递给妹妹一片,自 己留一片擦干净脸。 狼群果然闻到了味,聚集在离篝火不远的地方,蹲在那里嚎叫着。有两只胆大 的狼,甚至走过来,企图吃死马的肉。忽阑把小拇指塞在嘴里,打了个很响亮的口 哨,吓跑了狼。忽阑割下马胸脯的一大块肉,切成小块串在树枝上。烤熟了姐妹俩 就吃起来。也遂望着不远处的狼群,绝望地说:“我们被狼群包围了,出不去了, 要被狼吃了。” 忽阑说:“妹妹,你怕什么?有我在,我们吃饱了,等天亮再走。这儿有这么 大一匹马,足够它们吃的了。我们正好可以摆脱狼群。”也遂说:“姐姐,我想不 通,你为什么要背叛新大汗呢?为什么放着富贵舒适的生活不享受,非要跑到这里 来自找苦吃呢?"忽阑说:”妹妹,我知道好日子是大家都想要的,可是我感觉自 己就像一个供男人泄欲的工具,没有一点幸福。我要拥有自己的幸福,我要拥有自 己的爱情。“ 也遂说:“姐姐,你别犯傻了,像咱们这样的妃子,哪有什么爱情?"忽阑眼 睛里闪烁出光彩,她说:”我有爱情。“也遂摇头说:”你别指望成吉思汗会爱上 你。你有什么爱情?“忽阑说:”不,我只是他宠爱的妃子而已。现在不是了。我 不愿属于任何一个王族的妃子了。我是一个女人,需要属于自己的爱情。你不知道, 我多么喜欢一个男人,为了他我可以抛掉一切,我的一生、青春、热血和生命。 “也遂问:”这个男人是谁?"忽阑说:“者勒蔑。我为了他不惜冒着危险,忍受 路途艰险困苦追寻他的足迹。"也遂说:”者勒蔑,就是那个塔塔尔的遗孤,后来 被成吉思汗收留带到蒙古,以后成了成吉思汗最能打仗的虎将吗?你真的爱上他了 吗?他知道你的爱吗?"忽阑摇摇头,神情有点黯然地说:“他还不知道呢,可是 我想做就要去做,我发誓:一定要拥有者勒蔑的爱!"忽阑和也遂正在吃着马肉, 她们发现狼群突然骚动起来。忽阑丢下马肉,俯身将耳朵紧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 儿,严峻地说:”好像有骑兵来了。咱们赶紧走。“也遂说:”这些狼不散开,我 们也出不去呀。“忽阑从篝火堆里取出两段燃烧的树干,举起来,递给妹妹一支, 说:”我们拿着火把,狼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快往树林里跑,走——"飞驰而来的 正是巴图尔的队伍,接近篝火时,巴图尔就看见有两个女人举着火把驱赶着附近的 狼群,然后掉头朝林带里跑去。巴图尔对手下的骑兵打了个手势,他们分散开来, 丢下巴秃不拉,直接朝树林方向追去。被掀下马的巴秃不拉痛苦地喊:“别把我扔 在这里,我可不想喂狼……”他还没有说完,狼群就蜂拥而至,将他围起来。巴秃 不拉在被一只饿狼咬断脖子前发出的惨叫声,回荡在宁静的山野里。奔跑中的忽阑 姊妹听到了,顿时感到毛骨悚然。也遂跑不动了,她坐在地上,靠着树说:“让我 死了吧,我跑不动了。” 忽阑看着逼近的追兵,知道无法跑脱了,也就颓然地坐在妹妹的身边,将手中 火把扔到一边,说:“要死咱们一起死吧……”巴图尔骑马最先冲到她们跟前,打 量着束手待擒的两个女人。巴图尔说:“谁是忽阑?"忽阑用匕首指着自己说:” 我就是。“随之而来的骑兵,上前夺去忽阑的匕首,将她绑在马上。 巴图尔正要举刀砍下也遂的头,忽阑大声说:“别杀她!她是我妹妹,带她一 起走吧。"巴图尔想了一下收起刀,命令将也遂也绑了,放在马上,离开了树林。 当他们经过巴秃不拉被丢弃的地方时,狼群已经将他撕成碎块了。被绑在马鞍上的 忽阑见到眼前的惨状,立刻昏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