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刀会的营盘扎在五顶山,领头的大师哥是山东人杨青山,真正说了算的是法 师车自华,手下有教众近千人,虽说男女老幼,缺鼻子少眼,二流子小地痞什么人 物都有,是一群乌合之众,却是巴彦形形色色的抗日武装中人数最多的一支。 大刀会是第二天进的城,一进城就闹得鸡犬不宁。张甲洲问:“谁放他们进来 的。”王家善说:“是守西门的关黑子的人放进来的。”张甲洲说:“他们为什么 要锯牌楼呢,难道他们不知道那是文物吗?”宋县长和万老板几位乡绅也说:“是, 都好几百年了,锯了真是可惜了。”王家善说:“大刀会的人都信神,出征时都要 祭大婼,就是一个高有三丈三的大旗,用牛车拉着,打仗时也拉着它,说是神,有 了它的佑护可以刀枪不入,所以大刀会的人对大婼比对爹妈都要敬上十分,讲的是 旗在人在,旗倒兵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立着,每天早晨太阳一出还要集体拜 祭。” 刘飞问:“那跟牌楼有什么关系?” 王家善说:“牌楼矮,大婼过不去,放倒又不吉利,所以他们要把牌楼锯倒。” 刘飞说:“这帮倒霉的家伙,没事怎么琢磨出来个大婼当祖宗供着呢,我带人 去把他们赶出县城。” 张甲洲说:“你别冲动,我听说这些人都很有冲劲,跟日本鬼子打仗不怕死, 上来那个劲除了神主法师的话,爹妈的话也油盐不进,硬不让人进城恐怕要引起冲 突,中国人打中国人这种自残骨肉的民族悲剧不要再上演了。” 刘飞说:“也对,大敌当前,中国人是应该一致对外,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 帮家伙把那么好的一座牌楼给毁了。” 张甲洲说:“我们去看看再说。” 大刀会的士兵头裹红、蓝、白、黑、黄五色布条,身穿五色队服,举着刀拿着 锯,一次次冲向由几名游击队员和一些乡绅组成的人墙,双方扭在一起乱作一团。 刘飞见形势乱到这种情况大喊一声:“住手!张司令驾到!”这喊声真把双方 都吓住了。 “你是什么人?”大刀会的人问。 “我是谁你们不用管,找你们大师哥出来说话。” “什么人找在下?”队伍向两边一闪,走出一个头裹红绸带,身着红褂子,手 里握着一只手枪,背后大刀片子上的红绸子随风摆动的中年车轴汉子,他的身边有 一位道不道妖不妖像是跳神的神匠的瘦老头。这二人正是大刀会的大师兄杨青山和 法师车自华。 刘飞走上前说:“我说你穿得跟二人转唱神调的似的,在那儿蒙谁呢?就这玩 艺还能保佑刀枪不入?” 车自华小眼一瞪:“大胆狂徒,竟敢口吐狂言伤害神灵,神是不会饶过你的。” 刘飞说:“你有能耐把你的神啊鬼啊的都放出来,要是你那个神啊鬼啊什么的 能把你刘爷我放倒,你就锯这牌楼;要是放不倒我,你们哪来的还回哪凉快去。” 法师想今天可碰上吃生米的了:“神仙哪有时间搭理你这种凡夫俗子,闪开— —否则等神仙发起怒来,尔等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刘飞说:“你吓唬家雀儿呢,有鬼有神你使出来,要是使不出来你就别在这装 神弄鬼,老子今天就撅了你这杆大旗。” 大刀会人哪见过别人这么对待他们的法师和神旗,有拔枪抽刀要跟刘飞玩命的, 有大骂刘飞无礼的;游击队战士也举起了枪,但被张甲洲命令放下了。在场的人对 局势的发展心里没底,游击队员和市民都为刘飞捏了一把汗。 刘飞说:“大刀会的好汉你们别光冲我瞪眼,也得问问这个法师到底有没有神? 我这个人就在这站着,他要是把我给神了,我从此加入大刀会,怎么样?我说法师 作法吧,还等啥?连你们当家的杨大师兄也等不及了吧?来吧——杨大当家的让你 的法师露一手。” 杨青山说:“法师,把你的手段使出一二也让这小子见识见识我大刀会的神通。” 法师眼神里现出惊慌之色:“这,这手段怎么能跟凡夫俗子用呢。” 刘飞说:“连我这凡夫俗子都治不了,你这神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游击队员和老百姓也反过味来了,三分助威七分起哄地嚷嚷:“有神使出来呀? 怎么草鸡了?不是草鸡了是鼠迷了!没神就别在这装了,哪来回哪去吧。给他一大 哄噢。” 杨青山和大刀会的兄弟又气又急,也一个劲地催:“法师你快点作法,把咱刀 枪不入的天罡正神请来,灭灭这小子的威风,长长咱大刀会的志气。” 刘飞说:“对,来吧,把我灭了,长长你们的志气,抖抖你们的神威。” 杨青山急了:“我说法师你平时的能耐都哪去了?关键时刻你这头驴拉稀了?” 车自华一看没退路了,拔出身后的龙泉宝剑,煞有介事地指天问地,左刺右划, 口里还一个劲地叨叨咕咕念念有词。 刘飞故意气他:“是不是神仙没空啊,怎么我到现在还没灭呢?行不行啊?快 来啊,真急人。” 游击队员和群众都让他给逗乐了,秀竹捂着嘴把脸扭到了一边。有高兴的就有 不高兴的,可把大刀会的人气坏了,杨青山急得直跺脚。 车自华折腾了一会一看没辙只能停下来说:“此人有邪神护体,实在是不好对 付,现在用战斗绝杀,刀枪不入,你可愿意与我神仙护体的士兵一决高下吗?” 刘飞说:“行啊,我还小看你了,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嗑唠,行啊,早点把你的 最后一招使上吧。” 车自华嘴剑并用又是一阵忙活,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用剑尖挑起来,人们没 看清是怎么回事符呼啦自己燃烧了起来,人们都啧啧称奇,车自华自以为得计,从 怀中取出一碗水,将符灰放入其中,伸手招呼过来一个士兵:“天罡大神让你喝下 它,它会保佑你刀枪不入天下无敌,去打败你的敌人。” 说来也怪,那名原本蔫巴的士兵喝了水眼神立刻充满了杀气,整个人刹那变成 了一只嗷嗷叫着扑向猎物的熊。 这只熊举着鬼头大刀扑向了刘飞,刘飞只一闪,躲过了下落的刀,同时出右手 扣住敌人的手腕,顺势用力一带,一方面是因为刘飞的劲道太大,也因为那个兵用 力过猛,收脚不住呼的飞了出去,五体投地摔在张甲洲面前,脸和鼻子都摔出了血, 其状极其可怜。刚才还自吹刀枪不入的法师此时此刻却像一截木头桩子戳在那,其 状既惨又可笑,游击队员和在场的群众都乐了。 突然,那个士兵一跃而起,手中的大刀直取近在咫尺的张甲洲,张甲洲和身边 的游击队员都在乐呢,根本没想到这小子摔得这么重还会爬起来,再加上这一击太 过突然,一个个都呆住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见刘飞一扬手一块石子正中这小 子的后脑海,这小子一头扑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刘飞说:“快把这小子绑起来, 这小子吃了迷幻药了,省得再伤人。”几个战士围了上去一看说:“不会再伤人, 他已经死了。” 刘飞冲车自华说:“你这个假法师就用这种方式害人啊?你要真能刀枪不入, 你自己把法力用上,我扎你一刀,如果扎不进去,你爱干吗干吗,我刘飞不拦着; 如果刀扎进去了,伤着了你也省着你今后拿这个江湖混混的旁门左道来蒙人了。” 这家伙一听慌了,不住地回头看杨青山,杨青山说:“你看我有个屁用啊,今 个你要是不露出点真神来,你完蛋不算这大刀会还有活人的地儿吗?” 车自华这下没辙了,扑通跪了下来:“我这也是为了拉人抗日,要是不给他们 吃迷幻药这些人哪有勇气来同日本人作战……” 张甲洲刚休息就有人敲门。李时雨带一位瘦弱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介绍说: “这是省委派来巴彦游击队的政治委员赵尚志,他是黄埔军校毕业,是中央派来我 省任军委书记的。省委为了加强我党对东北第一支独立抗日武装的领导,专门派来 协助你工作的。”赵尚志传达了省委的两条指示:一是任命张甲洲为巴彦游击队司 令;二是调李时雨回党中央另有任用。 张甲洲说:“真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咱们游击队终于有了专业军事的人才了, 老赵,今后我这个司令在军事上也要多听你这个政委的。”赵尚志说:“我虽说是 军校毕业的,但没有真正带过兵打过仗,这也是我主动要求来巴彦游击队的原因, 今后咱们携起手来共同把游击队的工作做好。”张甲洲说:“一忧就是游击队和党 组织特别是地下党组织刚刚建立,很多工作还是刚开个头,时雨一走今后让我有事 找谁呀?” 李时雨说:“我走是中央早就定了的,原来就说好的,我只是帮你一段忙。当 前形势确实不容乐观,我们刚打下县城国民党的义勇军和大刀会这些人都来想分一 杯羹,我的情报员刚传来消息说这两天关黑子、陆宗祥和大刀会的人走得很近,今 天又宴请了王家善,据说陆和王是东北军时的好友同乡,两个人关系不一般,有消 息说他们准备联合想并掉游击队。” 张甲洲和赵尚志都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大刀会倒无所谓,可王家善是游击队 的副司令,他会跟着他们跑吗?” 李时雨说:“这个不太好说,不过我听孔参谋长说过王家善一直对加入共产党 态度不积极,说对共产党不了解,有亲国民党倾向。另外他的舅舅和父亲都是马占 山手下的要员,他思想摇来摆去没个准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应该早做准备,特别是 我走后这地下党的工作也由你负责领导,这项工作应该抓紧,我估计敌人很快就会 杀来的,要想取得最后的胜利必须做长期艰苦斗争的打算。”张甲洲说:“那我明 天找王家善谈一谈,一定要把他争取回来。” 刘飞刚巡哨回来,刘二来了,告诉他快点走,说关黑子、杨青山正跟王家善合 计要吞了游击队,给张甲洲一个副司令。要是不从就武力解决,方法是今天夜里完 成对游击队的包围与控制,明天一早以召开联合会议为名先下了游击队中层以上干 部的枪…… 刘飞把情况跟张甲洲、李时雨、孔庆尧、赵尚志等领导做了汇报,大家都感到 情况危急。李时雨说:“这个情报和我得到的情报互相印证,看来他们要吞了游击 队这个事已经是事实了,危险迫在眉睫。”孔庆尧说:“王家善也和他们搅和到一 起了,我看这个事不太好办。”刘飞说:“我看这事好办,一会我带上我的大队趁 着他们不备连夜给他们一锅端了就得了。”李时雨说:“现在我们民族最大的敌人 是日本人,如果我们自己人一打起来就把好不容易形成的一致抗日的统一战线打破 了。”刘飞不服气:“那我们就伸长了脖子等着人家来砍?” 张甲洲说:“大家别吵了,我看这么办……” 第二天一早,关黑子才知道游击队和老北风占北的队伍连夜撤出了县城,他和 王家善同时收到了张甲洲给他们的信,信上说:关司令,家善兄:为免打内战,使 我同胞不再骨肉自相残杀,削弱我抗日力量,我部决定主动撤出县城,望你等亦能 以民族大局为重,在此国家危亡时刻放弃恩怨及政见之隙,团结一致对外,此巴彦 父老幸甚,中华民族幸甚!如果你等反叛投敌,成为日本人之走狗,我中华之敌人, 我将亲取尔等项上人头,以谢国人。信的落款是:中国共产党巴彦游击队司令张甲 洲,政治委员赵尚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