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舒凡懊悔得捶胸顿足,自己出门的时候要是关上门,妈妈也许就会躲过这一劫。 自己不但慌里慌张地没关门,出门的时候,也丝毫没注意门外有埋伏,以至于什么 可疑情况也提供不上来。她哭着问爸爸:“妈妈没得罪过什么人呀!是谁那么狠毒?” “唉!你妈妈毁就毁在当警察上了。” 舒凡非常惊诧:“为什么?” 舒秀丽初中毕业那年,段辉煌兴高采烈去找她。段辉煌是舒秀丽哥哥的同班同 学,每天往舒秀丽家跑,能把舒秀丽家的门槛踢破,毕业后当了户籍警,就管舒秀 丽家那片居民区。当了片儿警的段辉煌,还经常往舒秀丽家跑,但已经不是去找舒 秀丽的哥哥,而是去找舒秀丽了。 段辉煌把自行车往舒秀丽家门口一支,边跑边喊:“秀丽,有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舒秀丽正在考虑是继续上高中,还是去农村当知青。 “公安学校招生,就招应届毕业女生。条件是出身好,相貌好,身体好。我给 你报名了,明天就体检。” “我可没想过当警察,我觉得女的当警察不好。” “怎么不好?女的当警察比男的还神气呢。别犹豫了,就招一百个!” 段辉煌骑着自行车送舒秀丽到公安学校去报到,舒秀丽的哥哥也跟着去了。 看着那么多青春女生,舒秀丽的哥哥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电影学院招生 呢,都是美女。” 舒秀丽的哥哥自顾在校园里看美女,段辉煌把铺盖卷抱到舒秀丽的宿舍,打开, 铺好,又把洗脸盆、毛巾、牙具一一摆放好。那细致劲儿,看得同宿舍的刘晓娟和 李凤娇直发笑。李凤娇大着嗓门儿问:“哎!你是舒秀丽什么人呀?这么无微不至 的!”舒秀丽不好意思了,忙把段辉煌推了出去。她发现哥哥不知上哪儿去了: “我哥呢?”段辉煌手一指:“那不是嘛?眼睛不够使了!” 舒秀丽跑过去,把哥哥往段辉煌的自行车上拉:“真是的!瞎看什么呀?不害 臊!” “秀丽,你说你们这帮女的要是穿上段辉煌这样的警服,是不是白瞎了这一个 一个的好身材?”舒秀丽的哥哥看着过往女生们说。 让舒秀丽的哥哥说中了,舒秀丽、李凤娇和刘晓娟穿上肥大的警服,果然就白 瞎了好身材。李凤娇拿着一个小镜子对着自己照来照去,嘴里嘟嘟囔囔:“谁设计 的警服?像水桶。” 刘晓娟和舒秀丽也嫌难看。李凤娇手巧,拿出针线,把三个人的上衣腰改瘦, 裤腿改细,穿在身上就显出了腰身。 开学典礼很庄重,一百名身穿藏蓝警服的女生端坐礼堂里。台上是穿着草绿军 装的军代表。主持人介绍:“黄军代表是公安局革命委员会委员,兼公安学校校长, 欢迎黄军代表致词!” 黄永革清清嗓子:“我本名叫黄俊,现名黄永革……” 李凤娇扑哧乐出了声:“皇军,怎么叫这名?日本皇军!” 有人厉声说:“谁这么不严肃!站起来!”黄永革并不介意,温和地看着台下 :“你们刚走出学校门,还不知道社会的复杂。你们就像是一张白纸,从今天开始, 要在上面写自己的人生。你们今天是学生,明天就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了!” 黄永革结束讲话后,周广武开始上第一节大课——公安工作的性质和任务。 黄永革虽然是公安学校兼职校长,但他很重视学校的工作,经常来学校办公。 整日站在学校操场边上观看女生们列队上操和学习擒拿术。看见女生们嘻嘻哈哈的 不严肃,他会显得不高兴。看见女生们一招一式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就忍不住上去 做示范。黄永革过去是侦察兵,都说他能飞檐走壁。他上去胳膊刚一伸,腿刚一抬, 就看出身手不凡了,敬佩得李凤娇巴掌都拍红了。 三个月一晃就过了,女生们又都被集中到礼堂里。看见台上的大横幅,姑娘们 面面相觑:“刚三个月,咱们就毕业了?” 依旧是台下横平竖直一片藏蓝色,台上齐刷刷一捧国防绿。李凤娇小声说, “看!皇军又要讲话了!” 黄永革笑容可掬地看着姑娘们:“同学们,三个月来,你们表现都很好,没辜 负组织的期望,为党和人民交了一份满意的毕业答卷!” 黄永革顿了顿又说:“你们这批学员不同于以往,培训时间短,只有短短的九 十天,将来的任务也不同寻常。从明天开始,你们将被分配到不同的公安岗位。三 个月的时间很短,也很长,你们学到了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是不是啊?”姑 娘们拉长声音:“是——” “你们学到的其他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是什么呀?”黄永革问。 “忠于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姑娘们的声音又细又长。 “对!忠诚!忠诚应该溶化在每一名人民公安战士的血液里!服从党和人民利 益是每一名公安战士必须牢记在心的!” 每一名女生都随着黄永革的话激动起来,崇高起来,就连刚才还讥笑的李凤娇, 此时也严肃起来…… 而今,黄永革看了看舒秀丽的尸体,忙给刑警队长打电话:“好啊!案子都发 到咱们政法的院子里来了,难怪老百姓没安全感!” 黄永革刚从副区长位置退下来,区里给他在人大安置了一个职位,有权过问政 法工作。他家就在舒秀丽家楼前的干部楼里。 刑警队长说:“老局长,是我们工作没做好!专案组已经成立了,我一定破案!” 黄永革当副区长前,是区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直接领导刑警队长。 刑警队长主持专案组研究案情,却到处找不到探长黄文生。黄文生正忙着把舒 凡往自己家接。舒秀丽出事后,家里不能住了。黄文生家房子宽敞,他让继母于秀 丽给舒凡腾出一间房。反正他和舒凡成婚是迟早的事。 黄文生这样做也是报恩。生母李凤娇死后,他被舒秀丽接回家,亲儿子一样对 待。还有一个不能直说的原因:他不能让舒凡被周广武接到他家去住。黄文生相信 直觉,舒阿姨被杀,周广武摆脱不了干系。 黄文生把舒凡的东西统统搬了来,把家门钥匙放在舒凡的手心:“拿着,以后, 这是你永远的家!” 黄文生赶到专案组后,会已经散了,刑警队长想给他传达一下大家的想法,他 说:“我自己也有想法!”转身就回了家。 舒凡坐在房里沉思。对于搬到这儿来,还是搬到爸爸家去,她心里很矛盾。爸 爸和文生都是她的亲人。她本心是想搬到爸爸那里去住,但妈妈死,爸爸一滴眼泪 都没掉,在她心里画了一个大问号。爸爸难道不难过?他如果不难过,为什么争取 和妈妈复婚?她知道,爸妈的婚姻里有一个不应该有的人,那个人和妈妈的死有关 系吗?妈妈死前的那半句话,说的就是那个不该有的人。 她记得,小时候妈妈带她去劳改场看一个人,那人个子很高,剃着光头。妈妈 见到那人就忍不住哭了。那人劝妈妈别哭,妈妈还是哭,后来那人也哭起来。他哭 起来没声音,就是干流眼泪和鼻涕,流得好长好长。回去的路上,妈妈叮嘱她,回 家不要告诉爸爸。不久,爸爸从家里搬了出去,听大人们说,妈妈和爸爸离婚了。 长大后,她曾悄悄问过妈妈,劳改场里的那人是谁?妈妈不说。她当刑警后, 看了李凤娇被害案档案才知道,杀死李阿姨的人叫段辉煌。可是,妈妈临死前说, 段辉煌不是凶手。她觉得,劳改场的那个人就是段辉煌。妈妈带走了这个秘密,她 只能问爸爸了。她问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和他离婚?周广武迟疑了一下:“一下子 也说不清。” “和劳改场的那人有关系吗?小时候,妈妈带我去过劳改场。爸爸,那个人和 你们离婚有关系吗?”周广武的脸色一点儿点儿难看起来。 “爸爸,那个人是段辉煌吗?” 周广武点头…… 黄文生推门进来,打断了舒凡的思绪。黄文生看见舒凡的东西还堆在那里: “舒凡,你还没收拾呀!正好,我帮你!”两人一起收拾起来。黄文生让舒凡再重 复妈妈被害前的细节。舒凡嘴一撅,放下手里的东西。 “舒凡,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没办法。凶手很狡猾,不留任何痕迹,只能从舒 阿姨被害前说的话里找线索了。忍着点儿,好吗?”黄文生还像小时候一样让着舒 凡,“咱们从头说,首先,是你被舒阿姨的梦惊醒了,舒阿姨梦到了周叔叔。舒阿 姨为什么梦到周叔叔呢?” “我爸爸一直想和我妈妈复婚。我妈妈梦到我爸爸很自然。” “舒阿姨为什么不愿意和周叔叔复婚呢?” “那你得去问我爸爸。” “我明天就问。我已经通知周叔叔了,让他明天一早到刑警队。”